筆趣閣 > 棄天行道 >第八十一章 程若
    “豆苗”似乎意識到有危險,長鬚“唰”收回,身軀也往藍霧中鑽去。

    “想跑?”道士一聲大喊,揮手一甩,“噗嗤,噗嗤……”五道金光沒入藍霧之中。木婭看得清楚,那金光乃是五道符文。

    “嗡”符文擊入烏皋,瞬間在皋中連接成一張大網,網中金光流動,發出洪鐘般鳴響。

    “唰,唰……”無數符紋自大網邊界沖天而起,結成一堵高牆。

    “豆苗”欲要縮回泥沼,泥沼已被封禁,欲要突出那陣,卻又懼怕金色高牆,進退兩難,被困在其中。

    只見它枝葉突然抽搐扭曲,又猛然彈開,發出一陣嘯叫。那嘯聲中似乎夾雜着萬千生靈死亡前的慘呼,聽得人汗毛倒豎、肝膽俱裂。鬱老實與木婭兩人不得不雙手捂頭,蹲在地上。

    那嘯叫竟形成一道道實體聲波,撞擊在四周的符紋高牆之上,將那牆撞得“滋啦,滋啦”現出裂紋。再看那聲波之中,竟也是一道道鳥獸蟲魚的虛影,一觸到那符紋高牆,便紛紛黯淡消散。

    “老怪物,你這是吞噬了多少魂魄?”道士已如一隻短翅巨鳥,懸停在符陣上方。

    那“豆苗”越發着急,嘯叫聲更加急促,聲波之中竟現出一道道人影,“咣咣”撞擊高牆,眼見牆上的裂紋越來越大。

    “呵呵——”道士冷笑一聲,“以爲這樣便能衝出我的‘五子鎮魂’大陣?”

    他將食指咬破,只在空中一甩,鮮血飛出,順着符陣裂縫往下蔓延。鮮血所到之處,陣中金光猛熾,纏繞在“豆苗”身上,炙燒得“吱吱”作響。

    “豆苗”發出嘯聲終於減弱,變爲聲聲哀嚎。它的身形也漸漸變小,不過藍盈盈一株半尺高小草。

    “哼,你總算服軟了!”道士輕輕落下,竟停在那烏皋泥沼之上,並不陷落。

    “唰!”道士甩手,又是一道符咒,閃電般沒入那草莖之中。

    草上藍汪汪光芒瞬間泯滅,不過一株尋常小草,不細看確會錯當成一株藍色“豆苗”。

    道士俯身,將那草小心採下,放入了隨身皮囊之中,再輕輕一躍,來至了岸上。

    “多謝道長搭救之恩!”木婭起身,連忙向道士行禮。

    “不必客氣!”那道士一擺手,轉身便要離開,卻突然想起一事,“天色已晚,你們二人爲何會在此處?”

    “我們進山尋藥,誤入這烏皋。方纔多虧了道長,趕走那畜生、又收服了這怪物,救下我等性命,不勝感激!”鬱老實躍了過來,也向道士行禮。

    “你二人一老一小,夜間來此,要尋什麼藥材?”道士雙眉一揚,並不還禮。

    “我們一行原有四人,兩人已喪命於這烏皋之中。”鬱老實見他年紀尚輕,說話卻老氣橫秋,舉止亦是十分唐突,心中不悅,礙於方纔被他救了性命,只勉強回答。一邊拉着木婭,上下打量:“木婭,你沒事吧?”

    “姑娘,你姓木?”道士突然轉過身,盯着木婭,“可是龍方國木氏族人?”

    “道長,木婭正是龍方國人氏。”木婭不知他想要問什麼,只照實回答。

    “那你可認識木爾陀?”道士盯着她雙眼,油臉上竟有一絲興奮。

    “木爾陀乃是家兄。不知道長打聽家兄,所爲何事?”木婭看他神情,心中有些忐忑。

    “哈哈哈……”道士竟長笑起來,“卻原來是故人姊妹。你進山究竟所爲何事?老道或可幫你!”

    “我們要尋的乃是能一味替人還魂之藥草,用來搭救我的一位朋友。”

    “你要找的可是這‘程若’?”道士笑眯眯一拍腰間皮囊。

    那怪草便是程若?木婭喫得一驚。

    鬱老實亦在一旁搖頭:“道長,可開不得這種玩笑!那可怖怪物怎會是助人還魂的仙草?不把人魂魄吸了去纔怪!”

    道士雙目圓睜,看着鬱老實:“看你一頭白毛,卻恁不曉事?老道今年一百六十歲,竟會騙你們兩個娃娃?”

    木婭與鬱老實皆瞪大了眼盯着他那張油臉,不敢相信。面前這道士最多不過四十,但看他方纔手段,確似是那餐風飲露駐顏有術的世外高人。只他這“顏”,看起來略寒磣了些。

    “這‘程若’最喜吞食、控制魂魄,雖然自身無法修煉出元神,體內卻有可以聚氣還魂之精元。方纔那‘玄?( chu)’並非惡獸,應是不慎被它殺死在這烏皋之中,又由它還魂而生,纔會受它控制。方纔我那道符咒,便是將它施加在玄?之上的魂魄束縛切除解開,那獸方纔得以自由。”

    木婭聽得仔細:“道長,莫非借它還魂便會受它控制?”

    “那倒未必。人有三魂七魄,各有所司。三魂中一點根本,謂之元神。若人之三魂被拘,但元神未奪,便如同斬草但未除根,則此人還魂有望。若是還魂之人的元神強大,借外力還魂之時,元神自會依照自身意願,重鑄魂魄。非但不會受到外力控制,還有可能將外力一併吞沒灌注入魂魄之中,重鑄之魂魄反而更爲穩定強悍。”

    “但若是此人元神弱小而外力強大,則結果截然相反,外力會依據自己的意願重建魂魄,將此人軀體霸佔,無異於‘奪舍’。即便復活,只怕也再不是那人。”

    聽他這般說,木婭心中不覺有些猶豫:也不知那少年的元神,能否鎮得住這程若?

    “既是故人姊妹,這程若我便相贈與你。只是你兄長可還安好,今日可有與你們一同上山?”

    木婭先是十分驚喜,轉而卻變得憂傷:“道長——家兄一年前便已身故了!”

    “啊?”道士顯然亦是十分驚訝,“令兄年級甚輕,緣何突然去世?可是染上了什麼惡疾?又或是遭逢不測?”

    木婭搖搖頭:“哥哥死得十分蹊蹺,他身體一向強健,亦沒有遭逢什麼變故,卻莫名其妙失去記憶,終日臥牀不起、愁苦不堪,臨終前已是連我都不再認得。”

    “如此古怪?”道士扼腕嘆息,“八年前,老道自蒼蘼趕回崑崙,亦是在這凌山碰到令兄。當日他可是丰神俊朗一名少年英雄啊。”

    “哥哥當日上山應是爲了捕捉靈獸,”聽老道說起當日情景,木婭忍不住插話,“他捕到的乃是一頭當康幼崽。哥哥對那獸極是喜愛,食則同桌、寢則同榻。那獸成年後隨哥哥南征北戰,數度出生入死,日日伴隨哥哥左右。卻在哥哥去世當晚撞斷獠牙,再不進食,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不出半月便鬱鬱而終了。”

    道士聞言又是一聲長嘆:“可惜啊,可惜!令兄乃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天縱之才,八年前便已入既濟初階,召喚御靈之術更是獨步天下。老道見他小小年紀身手了得,十分喜愛,一時興起邀他比試了一場。”

    老道回身,看向那凌山之巔,竟露出寂寞神色:“我們便是在那皚皚雪峯之下,一連比了三日。”

    “三日?”木婭有些驚訝,她只知道當年哥哥入山頗費了些時日,卻不曾想是在與這道士比試。

    老道點點頭:“我原想是一場。老道十數年未與人動手,想過過手癮,也趁機點撥點撥令兄。孰知這一發便不可收拾,竟比了足足三日。若非令兄有軍務在身,我們只怕會在這山上住個一年半載。”

    說起當日情形,道士竟還有幾分激動神往:“我從未見過一個人有令兄那般悟性,對修行之事又是那般狂熱。賽完一局,第二局再與他對陣,他便是一個全新之人。別人的進步是以年、月計算,令兄的進步卻是以時、刻計算。第一日我尚可以輕鬆勝他,三日後再與他比試,我卻需要做上許多準備,方能險險勝上一招半式。”

    “百十年好容易遇到這麼個好苗子,老道被撩得爭心大起,正要與他好好切磋切磋。令兄卻在此時接到龍方單于傳書,北境狼騎侵擾,要他火速出征。”

    “於是令兄與老道做了個約定,便是八年後再來這凌山之巔決一勝負!孰知,哎……”老道又是連連搖頭,神色黯然。突然臉色一沉,戟指蒼天,大罵起來,“你個狗屁玩意兒,這世上恁多腌臢之人,要死怎麼輪得到他?你定是嫉恨他,才叫他年紀輕輕便莫名其妙丟了記憶,落入你的圈套!”

    見老道突然發怒,木婭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倒是鬱老實在旁邊說了句:“道長,莫若同我們一道下山吧,順便去看看故人。”

    道士愣了一愣,神情竟有些委頓:“一抔黃土,數莖衰草,有甚好看?老道還是回崑崙去吧……”

    轉身便走。行得幾步,突然又想起一事,折回木婭身前,將那皮囊解下遞與木婭:“此物兇悍,你要小心行事!”

    言畢,往山巔縱身而去,一兩個起落已不見人影。

    木婭與鬱老實皆如大夢一場,兩人尋了一處地方囫圇過了一夜,次日早早便趕下了山。

    //

    城中兩人分手。

    還未到醫館,木婭便發現情形有異。

    三步並作兩步衝入房中,呼延烈依然躺在木桌之上昏睡,身上卻新添了無數傷痕。

    水槽中的少年倒是無事。牆上哥哥的腰刀,不知何故斷成了兩截,放在了水槽旁邊。

    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呼喚:“木婭,你可算回來了,快來看看烈兒……”

    <br /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