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覆長生 >第31章
        

        昭王長嬴三年,季春(六月)初。

        歷經七十天的跋涉,容尚終於帶着長長的隊伍,到達了岷郡的郡治,安南縣。岷郡太守柳合率領郡縣上下官員,出城十里相迎。

        當然,主要是迎接殷姮。

        柳合早已收到公主持王節,乘王駕,來岷郡主持羌水祭祀一事。

        雖然他也很苦惱,認爲岷郡被當成了大王流放公主的地方。偏偏他身爲臣子,對這個公主輕不得,重不得。公主若有什麼閃失,倒黴的還是他。

        但眼下,最牽動他心神的事情,還是一同到來的十萬奴隸、囚犯。

        正因爲如此,柳合先是與容尚會和,兩人寒暄了幾句。柳合從容尚那裏瞭解到,公主一路都沒出面,只是女官代爲發表意見後,心裏大概有數,卻還是決定把禮數做足,兩人便一同前往安車附近,拜見公主。

        柳合姿態擺得很正,不卑不亢,卻也沒有任何傲慢:“府中已備好席面,還請公主移駕。”

        出人意料地,標宛子卻出來傳話:“公主有命,直接往玉壘堤去。”

        霎時間,柳合與容尚面面相覷。

        怎麼?難不成公主還把所謂的祭祀當真了不成?

        容尚眉頭緊鎖,心裏暗道又開始了,覺得公主麻煩的同時,還有一絲幸災樂禍。

        對他來說,只要把公主以及隨行的隊伍,還有十萬人一同送到岷郡,任務就算完成了。他之所以還沒回去,無非是因爲還差一道交接的手續,柳合必須派人驗看這十萬人死了多少,並向朝廷上報。

        但從這一刻起,公主已經交由柳合負責,而不是他容尚。

        只不過話雖如此,可他容尚還帶兵在這裏,就要護衛公主的安全。

        畢竟,昭王是公主親哥,宋太后是公主親媽,萬一公主出了什麼事,雖然按道理與容尚無關,可誰讓你當時在現場呢。人家正在氣頭上,不和你講道理,直接找個理由把你發落了,你又能怎樣?

        柳合倒是真愣了,可他反應也很快:“祭祀並非朝夕之事,如今場地都沒有建好,還望公主暫緩幾日。”

        標宛子板着臉,重複了一遍:“公主有命,直接去玉壘堤。”

        柳合見狀,頓覺不對。

        他雖然遠在岷郡,卻也關注着王都的動向,往來的商人們也經常會給他帶來最新的消息,雖然所謂的最新,往往都是幾個月,甚至大半年之前的事情,卻至少沒脫節得太厲害。

        所以,柳合知道,公主何止是不受寵、被冷落,簡直就是被王宮乃至朝廷上下忽視。明明是嫡出的公主,卻混得比一些女官、貴婦都不如。

        但看公主這不容置疑的態度,還有女官不折不扣執行的樣子,所謂的傳言,似乎有些站不住腳?

        一個常年受到冷落的人,她身邊的人要麼受慣了欺凌,唯唯諾諾;要麼因爲心懷怨氣,想走卻不能走,有些抑鬱。

        若真是如此,他們會像眼前的標宛子一樣,嚴格執行公主的吩咐嗎?又會如此……哪怕面對一郡之首,也毫無畏懼嗎?

        究竟是什麼給他們的底氣?

        難道這些王宮出來的人真以爲,柳合奈何不了公主,也奈何不了他們嗎?

        這可是岷郡,柳合經營了十幾年的地盤,郡守掌握財稅、軍政等大權,與土皇帝沒有多大區別。

        公主他不敢殺,只敢關起來,但公主身邊的人,他還不敢動?

        反正岷郡是公認的險惡,哪怕標宛子出身名門,只要報個水土不服病逝,誰會當一回事?

        一時間,柳合心中閃過無數個念頭,最終還是覺得此事從頭到尾都透着蹊蹺,所以他很快就下了決定:“還望公主稍待片刻。”

        然後,他就喊了郡尉等屬官來,讓他們負責去辦這十萬奴隸和囚犯的交接。實在是這麼多人,必須立刻安置下來,否則時間拖長了,就容易生亂。

        容尚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逃避一下公主的事情,因爲他一直覺得,這個公主是個大麻煩,能不沾就別沾。

        所以,他很主動地說要留下來,說要處理相關的交接事宜。畢竟清點十萬人也是很麻煩的事情,而隊伍的名單,官吏的安排等,都是他手下的人最清楚,若沒有他在,效率就沒那麼高。

        殷姮在安車中,冷眼看着這一切,心裏暗道,這位柳太守是個能人啊!

        這麼短時間內就能做下決斷,而且不吝於放權給屬官們,這都是優秀官員必備的特質。

        但同時,這也間接地反映了,柳合在岷郡的威望很高,能力和手腕也都很足。其他人對他都心悅誠服,所以他篤定,就算他放權,也沒人敢架空他。

        否則,以昭國官場一貫的慣例,優秀的副手,往往會想辦法將主官給架空,自己把所有能辦的事情全都辦了,踩着上官的屍體來凸顯自己。

        眼看着柳合吩咐幾句話,其他人紛紛去做。殷姮心裏有數,就不再去管了,此時,她的意識已經慢慢向外衍生,擴散。

        然後,察覺到了遠方的山川與河流中,透着極度的暴虐與“不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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