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薇偏着頭，裹緊身上的被子，最後索性連整個腦袋都鑽進被窩。不過十秒，紅着臉又把腦袋露出來。蘇和發出爽朗的笑聲，先前的陰霾消散一半。
待臉上的熱度消退，程薇一本正經地說：“蘇和，其實，你應該聽你媽的話，當年我姥姥也這樣對我媽說過。”
蘇和伸了個長長的懶腰，“你用不着現在就開始討好你未來的婆婆，討好我比伺候婆婆容易很多。”
程薇聽着他的玩笑話，撐着胳膊肘坐起來。“我之前一直想告訴你我家的情況，可是開不了口。現在你也知道大概，我倒反而想詳細地講給你聽。”
蘇和當然願意。程薇裹着睡衣，彎腰打開牀頭的抽屜。
手機鈴聲響起，電話那頭傳來安林着急的聲音：“主任，快來救我，患者要自殺。”
住院部神經外科二區，一位中年女性拿着一把水果刀，放在脖子上。這是一個三人間的病房，靠門口的才新入院，中間那個做完開顱手術已從重症監護室轉出來，靠窗的則是鬧着自殺的。
安林過來找門口的患者簽字，正好趕上這事，同護士和患者母親站在對面勸解。老母親哭哭啼啼地，安林聽不懂方言，淡定地說：“阿姨，你別慌，你先好好跟她說話。”
護士也一個勁兒地勸：“張小玉，有話我們慢慢講，你先把刀子放下。你要是想喫水果，你把刀拿來，我馬上就給你削，還包切片。”
張小玉將頭頂的帽子摘下來，扔在牀上。早上剛剛剃光了頭髮，頭頂上有新畫的切口線，爲明天的開顱手術做準備。“與其手術完成殘廢，不如現在一了百了。”
張小玉的老母親聽見女兒的話，又哭哭啼啼起來，重複喊着“作孽啊”。中間病牀的家屬拉着護士嘀咕了一陣，總算搞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早上醫生叫張小玉丈夫和母親去辦公室作術前談話，其中講到了手術可能出現的風險，比如偏癱、失憶、失明、成植物人、下不了手術檯等等。張小玉丈夫一回來，對着剛剃完頭髮的張小玉說：“主任說了，你這個手術完可能就看不見、聽不見、要麼就癱瘓在牀，手術做不做你自己決定。”張小玉聽完，見丈夫又如此冷漠，自然精神上受不了。
參與術前談話的王主任正在上門診，急忙被叫回來開導。
“張小玉啊，我剛剛確實這樣溝通過，但是我也說了，風險雖然有，但是根據我們的經驗，發生率很低。中間這個大姐是一過性失語，慢慢就會恢復了。”
安林靈機一動，站在王主任身邊說：“主任，29牀患者的老公就是拆遷辦的，42牀患者是律師。”
王主任瞧着安林，腦子轉得倒是挺快。“張小玉，我馬上給你請兩位專家過來，拆遷辦和律師。手術的事情交給我們，至於拆遷分錢這個事你可以諮詢下他們。這下水果刀可以給我們了吧。”
自殺一事就這樣解決了。不到一刻鐘，科室的工人師傅挨着來查看水果刀等尖銳物品，順便檢查有無可疑液體。醫院的維修師傅則緊急檢查窗戶是否有問題，通往頂樓的樓梯口則直接鎖了門。
人羣散開時，安林狗腿地走向門口，跟蘇和解釋：“主任，剛剛就我在，我這不第一時間就想到你了麼，可見你在我心裏佔據多麼重要的位置。我來的時候，我們組上的患者都嚇壞了，萬一血壓一上來要不你再回去補個回籠覺。”
安林這麼皮實，蘇和倒想起南纖纖。“安林，你乾脆讀個博士，我給你介紹個好對象。”
安林咧着嘴，“主任，如果是這樣，那我還是單身吧，再也不想養耗子了。”
蘇和回來時，程薇正在收拾行李。
“薇薇，我近期把住院給你約上怎麼樣？”
程薇對於要不要手術還沒有想好。“爲什麼突然要這麼着急？”
“你總說腦子有病，手術完這就不是你的藉口了。我也可以早點娶你回家。”
程薇還是那個態度，她不會跟蘇和結婚，至於手術完娶回家，她想問上一句。“蘇和，爲什麼是手術完娶回家，而不是手術前？萬一手術失敗我廢掉了，你就可以不負責任？”
蘇和拉住程薇的胳膊，“雖然手術一定會成功。如果選擇婚後手術，我怕你誤會我想私吞你的財產。比如剛剛我們病房，想要自殺的一個患者。”
程薇眼神閃了閃，“蘇大主任，我這麼點錢，你肯定是瞧不上的。”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先結婚再手術，戶口本在我手裏，就是領兩個紅本的事。”
程薇心動嗎？不心動。“蘇和，我是不會跟你結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