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樂遊客棧 >第二十二章:本是佳人
    唐嶽還不是唐嶽,是關山嶽,關將軍……

    而他也從未見過如此主動的姑娘,她笑着,眉眼中盡是溫柔,彷彿有點點星光一般,瞬息有一種勾魂攝魄的錯覺。他以爲她就像是所有接觸過的女子一樣,從髮梢和指尖都透着對於金錢權勢的渴望。他覺得這個女人隱藏的很好,掩蓋了內心的**。

    蔚燕看着他狐疑的看着自己,“怎麼,先生不肯嗎?”

    唐嶽笑着站了起來,蔚燕纔到他的肩膀。

    她看着眼前這個高大的男人,摘掉了手上的白色手套,溫熱的手掌與她冰涼的指尖交叉。身後的鋼琴曲悠揚緩緩,她一小步一小步跟着男人的背影。在華麗的大廳中央,紅酒的濃厚和法國香水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彼此的目光裏只有唯一的那一個人。

    她打量着眼前的男人,對視着他的眼眸。

    淡黃色的光束如同曖昧的春日,關山嶽胸前軍服上的徽章閃着金色和紅色的光亮。他臉上掛着不明其意的笑容,一隻手輕握她的細柳腰。

    高開叉的旗袍隨着旋轉擺了起來,露出雪白的大腿。鞋跟輕輕點地,蜻蜓點水一般劃出優美的弧線。蔚燕的一隻手輕輕的搭在干將軍的肩膀上,一隻手被拉着,包覆着。

    一個微步轉體,她順勢倒在關山嶽的懷中,兩人深情對視,但是誰也摸不透彼此心裏究竟在想着些什麼。他再擡手,蔚燕又輕巧的離開寬厚的懷抱之中。

    旋轉,旋轉,飛舞的髮絲和輕盈的體態。

    她離開了兩步,又被他拉了回來……

    舞會結束後,關山嶽開車把她送回了住所,看着慘白的月光下她走進了一處四合小院,婀娜的背影被樹蔭所覆蓋。她回頭隔着自然生長的枝葉衝他笑着,可惜他並沒有看到。關山嶽給她留下了自己在北平住所的地址,不得不承認,這個姑娘的笑容確實笑到了他的心坎之中。

    後來幾日,她拿着紙條登門拜訪。

    關山嶽見到了另一副面孔的蔚燕,如果說舞臺上她燈光四射,眼中帶着嫵媚撩人。如今穿了一件水綠色的洋裝裙,像是受過西式教育的大家閨秀一樣的可愛。關山嶽不知道着蕾絲繁複,布料細膩的連衣裙是從哪裏來的,看樣子確實是高檔貨,綢緞在白日還泛着淺淺的光芒。

    當時他想,可能是哪個男的送的。

    那時在北平無事,家中出事,叔叔被暗殺,而他的父親讓他過來無非就是躲避些緊張的風頭。除了讀書便是開着一輛黑色的小轎車同蔚燕遊玩。他給蔚燕買了好些珍珠翡翠,正好配上她恬淡的笑容。蔚燕倒是也沒有風塵歌女一般的脂粉味,就像是一隻亭亭而立的仙鶴,總是揚着脖子看着他。

    他說的話,她都聽不懂。

    他卻好脾氣的耐心給他解釋。

    北平開了一家咖啡館,裏面金碧輝煌的還有留聲機。蔚燕從來沒有喝過咖啡,那絲滑的苦感中帶着一點點柔和的香氣。她小眉頭皺了起來,抿着嘴嚐了下去,又微微觀察關山嶽的眼神。

    他好氣又好笑的看着她,搖了搖頭。

    兩人咯咯咯的樂了起來。

    關山嶽已經快三十歲了,但是他身邊的女人一茬一茬的換了各式各樣的。有王府的格格,還有教會學校的女學生,還有家中安排的大家閨秀。每一個在他身邊都呆不過三個月,就被他急切的轟走。他不需要像捕獵一樣,只需用眼神勾一勾,便大把的姑娘吵吵嚷嚷的想嫁給他。

    就算是侍妾,也是願意的。

    不過這麼多年,他執意不娶。

    後來,蔚燕就住在了他的公館裏。那是一個三層的小洋樓,陽臺上種了好些花花草草。每天夕陽西下的時候,蔚燕總是端着一笑盤子幹了的饅頭和麪包撒到陽臺上喂鳥。而關山嶽就坐在樓下花園的玻璃房子裏看着勤勤的側影。

    和他在一起的這幾個月內,也沒有人來找蔚燕,彷彿過往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樣。他有一種“這就是一個堂堂正正的大小姐”的感覺。伊人如斯,雲捲雲舒。在有這樣想法的時候,他總是提醒自己,蔚燕不過是逢場作戲。

    不過,她從他這裏沒有撈到任何東西。但凡給她的,她都默默的收好。但凡不給她的,蔚燕一眼也沒有看。這倒是把關山嶽弄懵了。

    公館裏的人喊他關少爺,只有蔚燕叫他一個人將軍。後來才知道其實關山嶽的父親是東三省的督軍。從小在私塾唸書,後來跟隨父親抵抗俄國人,參與組織“拒俄義勇隊”,所以也有了軍職官銜。來北平之前,關山嶽先去陸軍士官學校進修了一年,還曾經在報紙上發表《軍國新篇》。不過,家裏的人還喊着他少爺的稱呼。關山嶽除了先前換女人比換衣服還勤快,便再也沒有什麼缺點。況且在當時,這也不會讓他落得一個“渣男”的頭銜。

    無非就是,年少英才,情場浪子。

    蔚燕從未接觸過人類的男子,只有妖在幻化成人形之時,才能知道情愛是什麼滋味。她體會到了,她覺得就是滿心希望一個人好,希望永永遠遠的眼神中只有自己的那份熾烈的情感。愛是每日的桂花糕早點,是關山嶽手上的溫度,是被陽光籠罩的背影,是牀上的蕾絲紗簾,是送給她的那一堆珍珠耳環……

    日子過去的不止三個月,就連下人們都說從前簇擁在花叢中的少爺,居然安安穩穩,沒有喝醉成睇睇胡調的回來。小聲的議論着,蔚燕是個好姑娘,可惜地位低微,登不了這關家的門。就是做妾,也實實在在的叫人看笑話。

    蔚燕當時並不明白身份地位,無非就是因爲自己唱歌好聽,所以才選擇以唱歌爲生。現在回想起來,若是能選,她拼盡全力也會把自己營造成一個富家小姐,就也不會有日後的那些波折了。

    關山嶽自己心裏也是十分別扭。爲何這一個女人就在自己身旁呆了如此長的時間,不會是愛上她了吧。對於捉摸不透的心情,他心中一片冰涼。

    他最討厭的一件事,就是被一個毫不相干的人牽扯住了情感。

    女人無非就是爲了要身份地位,而蔚燕卻堂而皇之的住在公館裏什麼也不提,她圖什麼?他第一次看不透一個人的所想。

    其實,蔚燕什麼也不要。

    正如住在一個巢穴裏的鳥兒就堂堂正正的在一起了。

    她以爲,自己也和關山嶽在一起了。

    卻不想,有一天夜裏,他帶回家了一個陌生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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