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滴滴答答打在泥土地上,沒有一點芬芳。
讓人感覺枯竭和寒冷。
遠處落着幾隻烏鴉嘎嘎的鳴叫,粗糲的風沙敲打在爽琅的臉上。她身體冰涼,冷眼看着大紅布幔鋪蓋的墳墓。那是剛剛挖好的一處新墳,在村子外的一片家族墳地裏,周圍都不見人煙。
墓碑一個個立在爽朗的眼前,似乎猙獰的等待她的埋葬。這處新墳墓一看就是找人設計過的,裏面用水泥搭成了一個半圓形的小洞穴。紅色的棉布鋪在地上,周圍還貼滿了結婚的“喜”字。場面十分詭異。
李姐拖着爽琅,絮絮叨叨:“等過了門,你就是我媳婦了。若是我兒子在下面喫不飽,穿不暖,我可要找你算賬”
神婆一看手機屏幕,“快到時間嘍新郎該上場了”她手一擡,身後兩個土地從麪包車裏擡下來一具棺材,上面竟然用紅色絲綢包裹,還貼滿了閃亮亮大的金色紙片。爽琅見過這去世的年輕人的照片,不知道他是如何看待這一出鬧劇。
張炳文死了,就算昨天瘋言瘋語說可以明天救她,也無濟於事了。
厭煩。
無止境的厭煩。
像是恨透了這種無能爲力,我爲魚肉的嬌弱。
爽琅心裏升起一股戾氣。
她厲聲對着沉浸在病態的喜悅之中的老女人說了一句:“殺人是犯法的,你是覺得把我埋在這荒郊野外就沒人發現了嗎現在路上都有攝像頭,查到了我的路徑,又查到張炳文,很快就能查到這裏”
那女人全然不聽,“誰能查得到,你少忽悠人了我兩個兒子,大兒子十幾年錢前去世了,到現在也沒見得有人來尋我問那可憐的兒媳婦啊哈哈哈哈”她有些癲狂。
爽琅愣住了,面對那女人說話的樣子理所應當一樣。“你還有一點良心嗎禍害別人家姑娘給你病死的兒子陪葬還妄圖用這種方法,保佑自己財壽雙全,你腦子有病吧你就不怕變成厲鬼半夜索命”
“我偏不能如你的願”她一個臂膀甩開桎梏她的女人,又甩身回去
“反正早晚是死,我看自己逃也逃不出去,倒不如拉着你一起墊背”她衝過去,自己如同石頭一般猛壓在了李姐的身上。
李姐嗷嗷叫喚跌倒在地。“趕緊,趕緊,把她給我拉開啊”她慘叫着,背後爲兒子結婚所準備的玻璃啤酒瓶被砸得粉碎。
玻璃碴子從她的紗巾外透過去,扎入了細皮嫩肉裏。女人高喊着,用盡全身力氣推搡着爽琅。爽琅手腳不能動,張開嘴咬上了女人的耳朵。
她自己從沒想過有一天她也會如此癲狂暴力。
但是如今,她死死的不松嘴,活生生的要把對方的耳朵連皮帶肉撕扯下來。女人伸手掐住爽琅纖細的脖子,“放開我”她怒吼着。
爽琅的臉頰憋得生紅,她用盡最後一絲里斯緊咬着,如同一條上岸的魚壓在女人身上不住的打滾。
神婆見此情景,趕緊讓人放下棺材去拉架,畢竟這女人的尾款還沒結算呢,自己可不想失去一個這麼人傻錢多還魯莽的客戶。“哎呀呀,趕緊的啊,拉開他倆”
倆徒弟一人一個胳膊,身後去拉爽琅。
誰知道剛纔還沒力氣的爽琅,突然回過神來,猛然一口,連皮帶肉,把女人的耳朵從腦袋上撕扯了下來
“啊”
她恨聲罵道:“殺了她殺了她”
女人不敢捂着耳朵那處,血肉模糊往外呲着鮮血,染紅了旁邊的泥土和石頭。女人抄起身後一個破碎的啤酒瓶,衝着爽琅捅殺過去
兩個徒弟愣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應。拉不拉住這兩個接近瘋狂的女人兩人也是第一次做這種勾當,自知犯法,又見到鮮血淋漓,也不願意摻和,只能小聲說:“師父,師父,咱們走吧”
那神婆也全身發顫,身旁結婚用的公雞不斷詭異的打鳴。她念念有詞,卻聽不清究竟是人話還是鬼話。自己本來就是拿錢辦事,誰知道現在不只是一條人命了,對着徒弟使了一個眼神:“走吧,走吧,走吧”
“趕緊走”
“好好好”兩個徒弟一溜煙跳上了車,扔下結婚用的紅色蠟燭和喜糖,加足馬力胡亂跑向遠處。
爽琅見女人如同地獄餓鬼一般,蒼白的臉上流淌着鮮血,眼睛突出,頭髮凌亂舉着瓶子向自己追殺過來,也顧不得手腳上的鎖鏈,一步一蹦的像旁邊躲閃過去。
但是,她哪裏有那女人行動迅速,如同餓虎撲食一般此向驚慌失措的爽琅。
啤酒瓶尖銳的玻璃距離自己的胸口越來越近,爽琅一閉眼,不敢去承受這份痛苦。
然而,並沒有突如其來的疼痛。只聽女人詫異的尖叫,片刻之中,她又恍然睜開眼,看見那人躺在不遠處的棺材旁
爽琅低頭看着自己腹部,隱隱的藍色的光亮從體內散發。身體瞬間暖和了起來,似乎血液和細胞之中都充滿了力量。
“啪嗒”手腳上的鎖鏈自動斷開。
她鬆了鬆自己的禁錮已久僵硬的肢體,撿起地上的啤酒瓶。她身上飄着江河湖海的味道,充滿了波濤洶涌的暴力感。
突然之間,風雨驟停。
一片藍色的霧氣從天邊沖刷過來,有人騰雲駕霧,繚繞而來。
拂潮雲,穿雲雨。
她怔怔地看着遠方,猶如夢中的新娘在水裏迷糊的睜開雙眼,看見了自己的夫君。
韓默。
是韓默。
他從天際,飛躍而來,似乎是跋山涉水一般,風塵僕僕混着烏雲。他穿着一身藍色的袍子,上面似乎有銀光閃閃的
的暗紋。臉上寂寥擔憂之色如此明顯,不像是往日裏沉穩的他。
她一眨不眨的盯着這個,自己最念想,又不敢念想的一個人。
她不想糾纏,又最想糾纏的一個人。
韓默落在她的身旁,塵土飛揚。
她看得眼前這個景象,不由得一怔,但是又毫不震驚。
似乎是想說,
我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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