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22 恐嚇
    我不得不承認,許盛業人雖粗,可腦子快,很聰明。他粗的時候可以很粗,粗到丟了視若珍寶的親生兒子;他細的時候可以很細,細到有着獵犬般的嗅覺。這也是族長許景天一邊嫌他喝酒賭錢浪蕩不學好,一邊還要用他做事的原因之一。

    粗的時候,是他心中只有自己,別人全不放在心上;細的時候,也是他心中只有自己,那是疑心自己的利益受到損害,不管這損害最初是由誰造成的,他自己或者別人。

    許盛業在別人家賭錢,聽到一個剛從外面進來的男人說:“老二,你這個婆娘還真算娶着了,是持家一把好手。咱們村女人上山採藥的,大約就她一個吧?”

    許盛業眼盯着骰子,頭也不擡地說:“她也就會採藥。女紅針線,拿不出手。”

    那男人道:“得啦,你也太貪。她要是又會採藥又會女紅,那不是人了,那是田螺姑娘七仙女。你看看,你在這裏賭錢,她帶着孩子上山採藥。要是我家婆娘這麼能幹,先把我罵個狗血淋頭。她沒這麼能幹,已經把我罵得狗血淋頭了!”

    衆男人鬨笑:“你怕婆娘,人家老二不怕婆娘!”

    許盛業一開始跟着衆人鬨笑,笑着笑着覺得有些不對——母親因爲身子不好,不上山採藥已經許久,只在家裏種藥。而這次在他的拳腳之下,我們母女都傷得不輕,不僅僅是因爲臉上掛彩,還因爲傷了筋骨。身子不好,筋骨痠軟的時候上山採藥,而且帶着我上山採藥,他嗅出了某種氣味。

    一種他不能容忍的氣味,一種侵犯他利益的氣味。

    他找了個藉口離開賭桌,匆匆地往後山敢。男人的步子大,很快我們被他趕上。他氣喘吁吁地拉住母親,惡狠狠地問:“阿草娘,你到哪裏去?”

    剛纔遇到村人的時候,母親非常鎮定地微笑,沒有露出一絲破綻。可是當她看到許盛業,驚慌和害怕,還是在她的眼裏一閃而過。

    “我帶阿草上山採點藥。”母親強自鎮定地說。

    許盛業的目光在母親和我的臉上掃來掃去。我條件反射地退到母親裙後躲起來。許盛業是練過一些拳腳的,一雙大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將我抓過去,將身子扭轉過來,看見竹簍裏放着的衣包。

    他一手扭着我,一邊勃然大怒:“上山採藥還帶着衣裳?”他像一隻兇惡的狼叼着獵物,拎着我往山下走。

    我掙扎:“娘,娘!”聲音裏都是顫抖。

    母親連忙追過來:“你放開她,你放開她——”

    許盛業加快腳步,一邊走一邊威脅我:“你敢哭,你敢哭回家看我不打死你!”

    母親氣極攻心,一路急奔追上:“你放開她!她爹,你聽我說。我們娘倆是不祥之人,連累了你。我們走了你可以再娶一個好好過日子——”

    許盛業停住腳步,冷笑道:“果然要走!還說要採藥,你這個不老實的婆娘,是不是外面有野漢子了?回家!有話回家說!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說着他轉身加快了腳步,從一條離家近的小路抄過去。

    走這條小路,可以少遇到村人。

    到底還是遇到了土魚。土魚從外面打漁回來,也抄這條近路回家。看見許盛業,和氣地打招呼。

    土魚媳婦很潑辣,但是土魚是個非常憨厚的青年男子,人忠厚老實,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不怎麼會察言觀色。

    許盛業站住,雙手把我抱起,笑呵呵地對我說:“阿草累了吧?爹爹抱。”接着他轉頭對土魚說,“土魚兄弟最勤勞了,打了幾條魚?”

    土魚憨笑道:“今天運氣不好,纔打了兩條大的,其餘的都小。不過夠喫兩天了。明天再試試運氣。你們這一大早的幹啥去了?”

    許盛業說:“她們孃兒倆要上山採藥,我看天不好,就把她們追回來,免得淋病了。”

    說着他回頭看看母親,使了個眼色,眼神中帶着警告。

    母親只得硬着頭皮往他身邊靠了靠,對着土魚禮貌地點頭微笑,似乎在贊同許盛業的話。

    土魚由衷地稱讚:“二哥你真心疼婆娘。”

    許盛業做出豪爽的大笑:“哪裏比得上土魚兄弟?!”

    於是兩撥對面相逢的人點頭互相告辭,各自往自己的方向繼續行進。

    擦肩而過的時候,許盛業的臉就掛了下來。他抱着我一路疾走,進了家門。

    母親匆匆跟進去。許盛業換了個姿勢,改把我夾在腋下,騰出一隻手關了院門,匆匆進了屋子,把我扔在地上。

    連人帶着竹簍,我摔倒在地,竹簍裏的衣包被甩出老遠。

    母親解下竹簍放在一邊,衝過來扶起我。

    許盛業關了屋門,指着我和母親惡狠狠地說:“你們膽子好大,居然敢揹着我跑!他衝到母親身邊蹲下,拉住她的衣領用力地搖晃,晃得母親的頭像撥浪鼓一樣擺來擺去:“你說,你那野漢子是誰?你想投奔誰去?”

    母親辯解道:“她爹,你怎麼能這麼說?沒有啊!”

    “沒有?”許盛業冷笑一聲,“沒有你跑什麼?啊?沒有你往哪裏跑?誰信?你說,你的野漢子是誰?”他拖着母親到竈前,掄起菜刀對着母親比劃,“你說,那個野漢子是誰?說了我饒了你,不說的話——”他陰沉沉地盯着母親,那眼光,任誰看見都會頭皮發麻。

    母親情急之下,眼淚洶涌而出:“沒有啊,她爹,真的沒有。許家村已經容不下我們孃兒倆了。我們在這裏只會連累你給人家嘲笑,我想着不如帶着阿草到鎮上去,隨便找點什麼活計做做。如果鎮上待不下去,我們就去巴州,誰也不認識我們孃兒倆,大家的日子都好過些。”

    許盛業質問:“那你怎麼不跟我商量?你爲什麼要偷着跑?你要去巴州,我帶你去巴州就是,你偷着跑什麼?啊?”

    我們去巴州,就是爲了擺脫他的毆打,跟他去巴州跟留在許家村有什麼區別?我縮在地上,心裏感到一陣陣的絕望。

    母親想必也跟我一樣的心情。她趴在地上,把頭埋在胳膊裏,痛哭不已。

    許盛業把刀剁在砧板上,蹲下來對着母親道:“鎮上?你大概忘了吧,我有多少弟兄在鎮上混?只要我說一聲,你以爲你能在那裏藏多久?巴州?你忘了我三天兩頭跑巴州?巴州碼頭上都是我的人,我要找個人,那還不是易如反掌?你就別跟我玩捉迷藏了!你玩得過我?你逃了初一,能逃了十五?你跑了和尚,能跑了廟?阿草娘,我勸你,你還是踏踏實實地跟着我過日子吧,千萬別有二心。對我有二心的人,不管男人女人,都沒有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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