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50 同學
    春雨吐吐舌頭,偷眼看看先生,正好迎上先生嚴厲的目光,趕緊低下頭去說:“姐姐放心,我一定照顧好姑娘,呃,好好讀書。”

    一陣腳步聲,一個尖刻的聲音由遠而近,劃破了學堂的寂靜:“啊,皇姨婆婆真是越來越搞笑了。這御學堂,什麼阿貓阿狗都可以進來做學生啊?連奴婢都進來讀書了!改日索性大開宮門,將

    洛陽街頭流浪的乞兒也叫進來算了!”

    這聲音我是多麼熟悉,熟悉到哪怕隔着兩條街也能認出來,何況如今就在耳邊,像是專門說給我和春雨聽的。

    明着是說春雨,矛頭直指春雨背後的我。在這發話人的眼裏,大約我還不如春雨呢。我就是她嘴裏的“洛陽街頭流浪的乞兒”。

    她是西門雀。

    已經是深秋季節了,天氣一天比一天冷。門外的落葉,紅的黃的被秋風掃着,紛紛擾擾。西門雀那天穿着大紅的織錦襖,金色的裙子,一雙濃眉緊皺着,好像我借了她的銀子沒有按期歸還。

    她的身邊,是神色淡然,衣着也淡然的惜福郡主。惜福郡主長得有些像太平公主,只是眉毛沒有太平公主和女皇陛下那麼濃。她的眉目彎彎,一雙妙目如同一痕秋水,體態苗條,不管誰見了,都會頓生憐惜。

    她一身紫衣,頭上除了幾枝挽發的玉簪,其他首飾全無,只簪了一隻紫色的大菊花,頓時又讓那不勝衣的神態增添了幾分果斷的氣質。

    她是一個矛盾的綜合體,倒不像西門雀那麼淺得令人一目瞭然。

    我看向西門雀,再看向惜福郡主。惜福郡主這才擡擡下頜,用眼角的餘光掃我一眼,透着一絲凌厲和傲慢。

    但是她沒有說話,只是離開西門雀,徑自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她的侍女上來給她擺書的擺書,上茶的上茶。

    西門雀見她的話無人反應,先生頭都沒擡,惜福郡主也未附和她,便哼了一聲扭轉身子坐在惜福郡主旁邊的位子上,看着她的宮女忙碌。

    先生對我和春雨道:“這是你們倆的課本。在你們自己的宮裏,我不管你們是什麼身份,主僕也好,姊妹也好,但是在學堂裏,你們便是同學。同學之間,要互相友愛,互相幫助,不得以大欺小,不得倚老賣老,不得以勢壓人。”

    說完,他威嚴地看着我們倆,問:“聽懂了麼?”

    我和春雨齊聲回答:“是。謹聽先生嚴命。”

    先生轉頭給惜福郡主和西門雀佈置作業,令她們抄寫《孝女傳》的某個章節。

    《孝女傳》是女皇陛令人編撰的一部書,一共二十章,每章是一個孝女的故事。

    武周秉承唐高宗以來以孝道治國的理念,尤其強調子女對父母平等的孝順。高宗以前,大唐的大臣只服父親的丁憂三年,也即,如果在職的官員父親去世,該官員要辭官回鄉爲父親守墓三年,對母親則無此規定。女皇陛下做了高宗皇帝的皇后之後,便上書高宗皇帝,令官員們也給予母親同樣的待遇。

    從此大唐,乃至以後的武周的官員,開始爲母親服丁憂,一直延續到清末。

    惜福郡主和西門雀不約而同地擡頭看了我們一眼,眼神當然懷着一絲惱怒——這個作業,隱含着一點懲罰性,自然令她們不爽。

    學堂內靜悄悄。先生令我和春雨到他案前,拿出一本《千字文》,分別令我和春雨誦讀。

    我們讀得都結結巴巴,不甚流暢,程度也差不多。

    我聽見西門雀的嘲笑聲。接着她又罵了一句:“真害人!又抄錯一個字。”接着她將那張紙揉成一團,扔進案下的紙簍裏。

    惜福郡主咬着嘴脣,拼命忍笑,也將抄錯的紙揉成一團,扔進自己的紙簍裏。

    我的臉刷的一下紅了。

    先生清了清喉嚨,說道:“何田田,聽聞你來自鄉間,從未進過學堂,居然能認這麼多字,已經非常了不起了。你這字是如何認的?”

    我低頭斂聲道:“回先生,田田自幼隨義兄放牛,在村學學堂的外面聽先生講課,略認了幾個字在肚子裏,讓先生見笑了。”

    先生捻着鬍鬚道:“不錯。小小年紀,家貧而志堅,前途無量。”他轉頭問春雨,“你呢?”

    春雨臉不紅心不跳,面不改色地說:“回先生,春雨原先在上官大人宮裏當差,近水樓臺先得月,略認了幾個字。不過春雨乃是服役宮女,有重任在身,忙碌不堪,能認這許多字,已是勤學好問了。”

    我聽到守候在窗外的幾個奴婢偷偷的嘻笑聲。

    先生倒是認真地看了春雨一眼,笑道:“嗯,如今皇上準你進學堂認真讀書,你要感恩。”

    春雨立刻說:“春雨感恩不盡。”

    先生道:“感恩的最好方式是認真讀書。”

    春雨伸伸舌頭道:“是!”

    先生分別給我們一本《千字文》,吩咐道:“好吧,你們倆程度差不多,就從這本書開始,互相督促,互相扶持,一起進步。”

    我和春雨各找一張案子坐下,開始了宮中的學堂生涯。

    我們四個雖然課程不同,但都是上半天學。惜福郡主和西門雀上午唸書,下午學習音律及女紅。音律及女紅是隔天的課程,單日學音律,雙日學女紅,隔三差五,還可以學習騎射以及馬球。女皇陛下酷愛騎馬,也喜歡打馬球,觀看馬球。她經常叫來皇子皇孫以及武家諸王組隊比賽,或者令惜福和西門雀在宮中各組一隊,進行比賽,她跟太平公主以及上官大人在旁觀看,以此取樂。

    我和春雨畢竟不是宮眷,沒有這樣的福分。我的本職是爲女皇陛下開藥,根據她的氣色和時節,準備補品。

    在爲女皇陛下工作之前,我先爲女皇陛下身邊有品級的女官以及宮廷內官包括上官大人開藥治病。

    我尋找機會要給上官大人謝恩,總是找不到恰當的時機。上官大人跟隨着女皇陛下一起辦公,忙碌不堪,從早上一直熬到深夜。

    悠蘭提醒我:“姑娘還是找機會給公主謝謝恩吧。據說姑娘能入學堂讀書,還是上官大人跟公主說了,公主去跟皇上說,皇上才準的。”

    我苦笑:“我倒想,只是心裏很怯,不知道能給公主什麼做禮物。我穿的衣服都是公主小時候的——”

    悠蘭道:“是啊,公主什麼都有,姑娘有的不過是一片感恩之心罷了。”

    我又說:“許久都不見公主入宮了呢。”

    悠蘭道:“聽說公主替皇上在寺廟裏祈福,要沐浴齋戒,在寺廟裏爲皇上誦經七日才能回來。”

    難怪不見她的蹤影。我忽然想起靜慈師傅以及慧明師傅,想了想,悄悄問悠蘭:“我最該謝的還是她們,不知道怎樣纔能有她們的消息。”

    悠蘭想了想,說:“只有託阿忠侍衛幫姑娘打聽了。他天天進出宮門,方便些。”

    也只得如此。但是我上午讀書,下午要在自己宮裏應付前來開藥的高級女官們,打理田裏的那些藥草,晚上還要複習學堂裏學的那些東西,根本沒有時間去找阿忠侍衛。

    這個任務,自然就落在悠蘭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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