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63 傷情
    就算我活膩了,可是她們沒活膩,她們跟所有的內侍宮女們以一樣,像螞蟻般地活着,任勞任怨,也只能如此。

    她們是無辜的。

    再說,這種孤苦無依的痛,必定要靠着一個肩膀或者一個懷抱,像母親的懷抱和肩膀那樣溫暖而堅強,才能痛快淋漓地發泄出來。

    悠蘭見我不哭了,便說:“藥已經溫在爐子上很久了,我服侍姑娘喝下去吧。”

    她命人去傳藥。春雨親自捧了進來,悠蘭輕輕地拿一隻枕頭,將我的頭墊高,用調羹餵我喝下去。

    喝完藥,餵我吃了蜜餞,又吃了半碗粥,我又昏昏然睡過去。

    就這樣我在牀鋪上至少安靜地躺了十天。春雨在我的要求下,堅持一個人去了學堂,將學的內容轉述給我,陪我一起復讀課文。有一日她撓頭笑道:“平日聽先生講課,左耳進右耳出,好像這字就是不肯認我。這幾日因爲要回來給姑娘交差,不得不打點精神認真聽講,回來跟姑娘一起念,好像認字的速度,提高得飛快!那些字,爭先恐後地排着隊找我來了!”

    聽得悠蘭莞爾,嬌斥她道:“可憐,必得姑娘受這份罪才能讓你對唸書上點心。”、

    春雨看看左右,拉着悠蘭一起坐在牀頭,在耳邊竊竊私語:“可惜姑娘那日在校場出了這一檔子事,沒看見避風亭那精彩的一幕!”

    避風亭?悠蘭跟我大眼瞪小眼。春雨抿着嘴賣關子。

    我凝神細想,似乎那天程思德鼓動我上馬前,西門雀拉着壽春王的手自我眼前飄過,去的就是御花園荷花池邊的避風亭,說是要飲茶喫點心。

    我醒悟地看向春雨。

    春雨得意地衝我眨眨眼,小聲說道:“哎呀呀,那天那個小鳥把壽春王拉到避風亭,一開始宮人們還沒把茶和點心送來,她拉着壽春王在荷花池邊散步,一會兒靠在壽春王身上叫冷,害得壽春王只好把自己的斗篷解給她,而她的貼身侍女玉蓮,手裏正捧着她的斗篷!”

    悠蘭駭然地張大嘴巴。這在當時,即使有開放之風的武週一朝,對未婚女孩來說,也是不端莊的舉止。西門雀不管怎麼說,跟女皇陛下沾着點親戚關係,她這麼不自尊重,傳到女皇陛下耳朵裏,又是一頓饑荒。

    春雨像個小傳聲筒,巴拉巴拉地沒完沒了:”這還不算。後來茶來了,那個小鳥不僅僅像侍女一樣親自奉茶,還親自用手捻了點心送到壽春王嘴裏。她自己的侍女,都把頭背轉過去,肉麻得不能看。“

    聯想到那日,臨淄王指着自己的頭頂的冠讓惜福郡主親自把簪子插上,而惜福郡主將簪子拍到他手上的情節,我不得不承認,跟惜福郡主相比,她是遠遠不及的,渾身上下透着一股小家子氣。

    ”再到後來,她越來越不像話了。“春雨接着說,“她看見避風亭一角擺着幾盆菊花盛開着,上去折了一隻大紅色的,讓壽春王給她簪上。壽春王嚇得連連後退,稱自己不會簪花,怕給她簪壞了。她居然湊上去把花硬塞進壽春王的手裏,據說壽春王是擦着汗給她簪上的。後來她說避風亭太冷了,要壽春王到她宮裏去說話——”

    我跟悠蘭目瞪口呆。我記得上一次她請臨淄王去她宮裏,就被女皇陛下在上官大人面前罵過,這次怎麼又犯這毛病?

    看來人的本性,要改也難。

    悠蘭看看左右,壓低聲音說:“姑娘,如今的宮裏,除了太平公主,所有的王子王孫中,武姓得意張揚,李姓如履薄冰。皇嗣本人十分檢點,尤其在他的嫡妃劉氏和德妃竇氏被陛下杖斃之後,更是不敢多說一句,不敢多走一步。壽春王和臨淄王雖然時常進宮,可是行事十分小心。姑娘,你別看臨淄王平時嘻嘻哈哈的,他可知道分寸呢。對了,姑娘,我這幾日正要跟你說——壽春王的生母就是皇嗣殿下的嫡妃劉氏,臨淄王的生母,是皇嗣殿下的德妃竇氏,這兩個人死得非常蹊蹺,是宮中的禁忌話題,不論誰與姑娘說起,姑娘都要裝做聽不見,聽不懂!“她轉頭瞪一眼春雨,道,“還有你!哪天說露了嘴,神仙都救不了你!”

    春雨一時間也臉色蒼白,哆哆嗦嗦地點點頭:“春雨明白。姐姐放心。”

    我聽了此言,自然不敢再問來龍去脈。有些事情,也許不知道是福氣,知道了反而是禍害。我從此對這兩位少年郡王充滿了同情——他們只比我大兩三歲吧,也一樣的失去了母親。不過我的母親是爲了護我受了冤屈病死,他們的母親卻是被他們做女皇的祖母不由分說地杖死。女皇陛下想解救我的母親,卻親手殺了孫兒的生母。在我眼裏,女皇陛下是至明至察的青天,那麼在她的兩位嫡親孫兒的眼裏,她又是什麼?

    我忽然明白了壽春王眼裏那淡淡的哀愁。

    春雨連忙接着原來的話題講:“是的,壽春王哪裏敢去武家姑娘的宮裏?他說死說活地拒絕,那個西門小鳥說死說活地強拉,這個時候傳來姑娘被瘋馬顛昏過去的事,壽春王總算找到託辭急匆匆地趕過來,剛好碰到臨淄王和惜福郡主告辭出來,於是跟着臨淄王一起出宮回府了。據說壽春王當晚就着了風寒發燒呢,請了太醫院的太醫去診脈,讓好好歇着,十天半月別出門。”

    悠蘭點頭說:“我看壽春王殿下一半是身子弱,一半是被西門姑娘的豪放做派給嚇得!”

    春雨掩袖笑道:“誰說不是呢?要我是壽春王,我也給嚇得起不來牀了!”

    我們三個人正說笑着打發無聊的養病時光,門口有重重的腳步聲傳來――百草居的內侍宮女都給悠蘭訓練得很好,知道我們在說一些不想讓人聽到的話,有事來稟報的時候,往往會加重腳步。

    外面傳來小宮女苗兒清脆的聲音:“皇上宮裏的蘇公公求見。”

    就是前幾日請我去給奄奄一息的小魚兒看病的蘇又明。悠蘭趕緊走到門口說:“快請,快請。”她迎了出去。

    我聽見她招呼蘇又明的聲音:“蘇大哥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既然小宮女用“求見”兩字,蘇又明所來,肯定不是傳旨的。

    我聽見蘇又明關切地說:”聽說何姑娘馬上受了傷,早就想來看,一直不得閒。昨日小魚兒也聽說了,便央我帶他來看何姑娘,要親自向何姑娘謝救命之恩。今日我換了班,特地帶他過來認認路。過幾天他也要銷假進宮伺候了,大家以後有個照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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