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75 來俊臣
    來俊臣是女皇陛下跟前最忠誠最聰明最好用的一條狗。他的崛起跟薛懷義的崛起一樣充滿了這個時代特有的傳奇色彩,他們是武周皇朝女皇陛下分別種植在前朝和後宮的兩朵奇葩。

    跟薛懷義一樣,來俊臣也是一個出身在底層的混混。本名馮小寶的薛懷義出身市井,而本來姓蔡的來俊臣出身於長安附近的雍州萬年鄉下,是個不事生產的二流子。他的生父本來姓蔡,名叫蔡本,有一酒肉朋友,叫做來操。兩個人走鄉串戶,專門賭博喝酒,做些雞鳴狗盜之事。蔡本的妻子頗有些姿色,來操比蔡本更會油嘴滑舌,更能討女人歡心,於是一來二去,兩個人勾搭成奸;那蔡本在賭桌上連連失手,輸給來操一大筆銀錢而無力還債,只好把懷孕在身的老婆抵給來操。於是來俊臣便生在了來家。

    他究竟是誰的兒子,他的老媽也說不清楚。有一件事是很清楚的,那就是無論他生在誰家,是誰的兒子,有這樣的爹孃做他的人生第一任老師,他的命運都不會有太大的差別。

    來俊臣長大成人,繼承了老媽的面貌,長得一臉聰明英俊相,可是心腸厚黑,性格狡詐,爲人貪婪,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

    生長於這種家庭,他自然不會經商,不會農耕,更不會讀書,每日遊手好閒,犯奸做科。常在河邊走,焉能不溼鞋?終有一日,他被捉拿歸案,關入獄中。爲了拖延審案時日,也爲了能減輕罪罰,他在獄中日夜琢磨,向官府告發自己周圍的那些鄉鄰犯下什麼罪惡,有的沒有的,今日一起,明日一件,零零碎碎,此起彼伏。

    當時的刺史王續算是個負責的好官,凡有舉報,件件命人去查,最後的結果,十有八九是攀附和誣告。來俊臣拿着朝廷命官當猴耍,空耗官府資源,終於令王續勃然大怒,將之從牢中提到大堂,當面斥責,杖一百,才令其老實了一段日子。

    但是不久王續因得罪女皇陛下被誅殺。而女皇陛下不知道朝廷上下到底哪些官員臣服了她,哪些官員沒有臣服她,聽取小人的建議,令人在朝門外設置一個告密鐵匣,下旨令百姓凡遇到不法事,不法人,無論貴賤,官員百姓,都可以寫信告,即使告錯,也絕不追究。有告密的人,官府提供車馬,供應五品官的食物,所說的符合旨意,破格授予官職。於是,四方告密的人蜂擁而至。人們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惶惶不可終日。

    正在獄中的來俊臣憑着他做爲混混的機敏,嗅到了某種機會。拼也許是一死,不拼也許是一死,何不試着拼一拼,也許有一線轉機。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放手一搏,絕地反擊。

    來俊臣抓住機遇,繼續告密。這次他告的層次更高,直接揭發王續有重大罪行,並進而移花接木,在舉報信上編造自己因揭發王續而招致隱匿和報復,被痛打的經歷。

    這封舉報信通過某種渠道進入了朝門外的打鐵箱,落入女皇陛下的手中。

    奇蹟真的發生了。女皇陛下居然馬上破例接見來俊臣。頃刻之間,來俊臣由一個罪案的在押案犯變成了朝廷大臣,身價百倍。他以一個二流子善於察言觀色,揣測人意的聰明,屢屢猜中女皇陛下的心事。女皇陛下想除掉誰,只要給他一個眼神,他便心裏透亮,每每能羅織罪名,嚴刑拷打,令那些人變成甕中之鱉,網中之魚。

    只要是他查的案子,案犯沒有一個能逃出生天的。女皇陛下通往最高權力寶座的大紅地毯上,所有的毒刺和石頭,有一半以上都是被來俊臣掃除的。

    女皇陛下對來俊臣自然是投桃報李,“以爲忠,累遷侍御史,加朝散大夫”。

    他是女皇陛下的一條忠心耿耿的狗,女皇那凌厲的眼神落在哪裏,來俊臣的屠刀便砍向哪裏。

    他越來越得到女皇陛下的信任,膽子便也越來越大。他把他在鄉間的流氓習氣與手段帶到了堂堂的大周朝堂之上。他開天闢地地發明了很多酷刑,他不按理出牌,不按規則辦事。女皇陛下就是道理,他就是規則。他猖狂到什麼程度?他看重誰家的女人,不論對方是平頭百姓還是朝廷大員,他就敢直接跟人家要。如果人家不給,他便羅織罪名,誣陷其造反,主犯死罪,九族或流放或爲奴,一個案子牽牽扯扯,罪及的人有成百上千口。

    要女人還是要性命,保一個人還是保親族,形勢逼人,不得不屈服。

    他的嫡妻王氏,堂堂豪門大族太原王氏家的貴族女兒,便是他從一個叫段簡的貴族青年手裏強要來的。

    一個雍州鄉下不務正業的二流子,居然成了太原王氏的乘龍快婿。

    慢慢的,女皇陛下的朝堂之中,反對的聲音越來越少,趨於安靜。那些大臣們,被這樣史無前例的野蠻殺戮給嚇得閉上了嘴巴。來俊臣的日子越來越清閒——這不是一個好現象。誣陷與羅織本來是他的職業與存在價值。如果沒有賊人,天下太平,看家狗還有什麼意義?來俊臣很聰明,他知道有時候沒有噪音,也要製造出噪音。據說他的後院有很多大塊的石頭,他將朝廷大臣們的名字寫在石頭上,當他辦完一個案子,就會在後院飲酒投石,擊中的石頭上寫着哪個大臣的名字,他下一個案子的案犯,就將是那個大臣。

    這條狗的存在令滿朝的大臣活得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也不是沒有人想過要扳倒他,只是他身後坐着的是女皇陛下,沒有人能扳得動他。

    這個爲老伴領粥的老者,只是在向公主講述自己爲什麼垂垂老矣還在風雪中排隊領粥,並沒有控訴洛陽令的意思;而太平公主,只不過是出於維護女皇陛下愛民如子的形象,過問一下老者有兩個兒子卻無人在身前盡孝原因,也沒有要查辦來俊臣的意思。可是,來俊臣在朝中說一不二,沒有人敢挑戰他的權威,沒有人敢質疑他的能力,他在朝中橫着走很多年了,已經不習慣於被女皇陛下以外的人質疑。

    哪怕這個人是當朝唯一的,女皇陛下最信任的公主。

    當小人物一步登天,擁有了匪夷所思的權力,他們往往會忘乎所以,忘了自己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忘了他們曾經怎樣小心翼翼地在飢寒交迫中掙扎求生。

    來俊臣概莫能外。

    老者的兒子本來是免於服役的。洛陽有家大戶豪富,兒子本該服役戍邊,出錢賄賂洛陽令來俊臣,於是豪富的四個兒子皆遊手好閒地留在帝都日日尋歡作樂,只有兩子,長子已經戰死的老者,次子居然被迫離家服役。

    按照不成文的規矩,這富豪出的錢財,一部分要給老者安排養老,託近鄰照管,可是來俊臣視規矩於無物慣了。他不承認規矩,他就是規矩。到了他嘴裏的肥肉,他從來就無意與人分享,哪怕是一小塊也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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