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81 簫聲
    惜福郡主人住在五王府,消息卻並不閉塞。西門雀那日在五王府留膳之後,過幾日惜福郡主在跟我閒談時隱隱透露,說宮裏流傳一些不那麼好聽的話,高陽王武崇訓近日進宮的的次數多了些,與西門雀來往密切,瓜田李下,似乎不那麼避嫌。

    “總算有人肯多看她幾眼了,她就巴不得地貼上去,一點身份都不講。阿訓這人也是他能惹得起的?我們武家,他是頭號的花花大少,豔名滿洛陽。他的父親是梁王,他自己被封高陽郡王,他怎麼可能娶一個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的孤女做王妃呢?真是昏頭!”

    我說:“她雖是孤女,可畢竟在皇上身邊長大,等到成親的時候,皇上給她一個郡主的封號也不是不可能的。”

    惜福郡主冷笑道:“那又有什麼用?他們西門家人丁單薄,又不成器,在朝中根本沒有人!梁王叔叔是什麼人?他會要一個對兒子家族前途毫無用處的兒媳婦?開什麼玩笑!”

    我不解地問:“如此說來,西門姑娘豈不是沒有人想娶了?”

    惜福郡主道:“那倒還不至於。但是她要想清楚自己的情勢,找個庶族人家有出息的孩子嫁了,到時候有皇姑祖母給她的一大筆陪嫁和一個體面的封號,也算是給那庶族人家錦上添花。只要夫君有才華,她還愁沒有榮華富貴的日子?那時候,她自夫家受到的時敬重。她硬要嫁給那些親王郡王一般的高門,人家誰拿她當回事?就像那些和親的公主,都是宗室女過繼,雖有公主的名頭,可是那些番王,誰當他們是真正的公主了?頂着公主的虛名罷了!”

    我便垂下眼簾看自己的腳尖,不再言語。

    惜福郡主道:“我雖平日與她有些嫌隙,可是畢竟我們自幼一起長大,到底還是有些情分的。她若被人羞辱欺負,我也是不忍得的。可是看她這麼不爭氣,一番醜事只怕不能避免,只有着急的份兒了。”

    我說:“要不回宮以後郡主勸勸她吧。”

    惜福郡主冷笑道:“我倒想,只怕人家不領情,反怪我多管閒事,說我嫉妒她呢。阿訓是我族兄,我嫉妒她做什麼!”

    我便不再說話。

    於西門雀和武崇訓,惜福郡主是個局外人,所謂旁觀者清,當局者迷。可是惜福郡主之於臨淄王呢?她能超脫自己的情感,冷靜地對待利害得失麼?皇室與世族男女的婚姻,從來都不能由着他們自己的喜愛,都要爲利益讓路,太平公主雖然貴爲天下第一女兒,女皇陛下的唯一的公主都不能得免。她初婚雖然嫁了青梅竹馬傾心相愛的男人,可是等到她的丈夫不容於女皇陛下的時候,她竟然保不住自己深愛的丈夫,自己孩子的父親。

    武氏與李氏,面和心不和,水火不相容,武家的人,是否能容許她這個武家的女兒跟李姓結親?如果哪天她身後的家族跟她喜愛的臨淄王不能並存,她又該如何選擇和麪對?

    在五王府的這些日子,她與臨淄王之間暗生的情愫,我就是再遲鈍,也看得出來。

    臨淄王的父親皇嗣殿下的位子,是武氏諸王覬覦的對象,他們父子如今好似坐在刀山火海之上,她難道不知道麼?

    她與西門雀,豈不是五十步笑百步麼?她不過比西門雀矜持些,自尊些,可是那少女的情感,又有什麼不同?

    壽春王已經可以在府內自由地散步了。那日午後我小寐初醒,春雨阿柳都不在屋內,起身走到廊下,整個梅香院內寂靜無聲,不由穿了衣服出來尋找。這幾日在府內除了給壽春王開藥,芸娘還曾經上門懇請我給府內身體欠佳的內侍宮人診視,並恭恭敬敬地奉上診金。

    我笑道:“住在府裏,有勞各位了,怎麼好收診金呢?”

    芸娘道:“這是那些下人們的癡想頭,說是心誠才靈。要是不奉上診金,心便是不誠,這病再也好不了的。”

    春雨在旁取笑道:“這是把我們姑娘當佛供了!”

    於是梅香院的正殿,幾乎每日午後到晚上都有府內的內侍和宮人來求診,忙了些日子,到今日似乎該看的都看完了,難得清靜。

    我出了院門,不知身在何處。說起來自住進五王府,出府了幾次,剩下的時日都忙忙碌碌,這五王府內的景緻還沒有欣賞過,府內的道路我只認得去壽春王寢宮怎樣走,去正門怎麼走,其他的一概不知。我站在門口正彷徨躊躇,只聽遠處隱隱似有簫聲傳來,悠遠淒涼。

    我循着簫聲走去,經過若干院落房舍,漸漸地,房舍越來越稀疏,道路越來越曲折幽靜,一扇農家柴門模樣的籬笆門擋住了去路。

    門沒有上鎖,一推即開,似乎只是點綴風景用的道具。門的另一側,別有洞天。

    這應該是五王府的花園了。花園內一潭靜靜的池水,在冬日的陽光下呈現出黑色的光,映着白雪殘荷,以及遠處的草亭,儼然一副絕美的水墨山水。

    池水的對面有一片樹林,葉子調光了,雪也化了,蒼色的樹枝映着碧藍的天空,倒也別有意味。樹下依着一個穿着白衣的少年,手持玉簫,忘情地吹奏。

    看到眼前這一幕,我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冒出四個字――玉人吹簫。

    簫聲突然停止,對面的人似乎力有不支,靠在樹上深深呼吸,長嘆一聲。他一轉身,看見我,愣了一愣,隨即笑道:“何大夫!是不是吵了你了?”

    正是壽春王。我連忙施禮道:“阿草見過殿下。”

    壽春王道:“你於我有救命之恩,這裏也沒外人,何大夫就不要多禮了。”

    隔着池塘,我能感覺大聲說話令他感到喫力。我緩緩地走過去,再施一禮:“殿下吉人天相,阿草不敢居功。殿下,天氣尚冷,您怎麼一個人跑出來吹簫,連個跟的人都沒有呢?”

    壽春王道:“我躺了這些日子,實在鬱悶。許是睡多了,近日午膳後怎麼也睡不着,便一個人偷偷溜出來,想看看這身子到底恢復得怎麼樣了。你看,一試便試出來了,一支曲還沒吹到一半便沒力氣吹下去了。”

    我勸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殿下前頭的病來得是兇險些,這些日子沒力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殿下莫要心急,只要飯喫得進,路走得動,不妨多出來走動走動,應該能好得快些。”

    壽春王笑道:“那麼,何大夫陪我走走?”

    我低頭斂袖道:“阿草不敢違命。”

    壽春王有些哭笑不得:“何大夫,你不要這麼拘着,行不?”

    我還未回答,他又擺手道:“走吧,你莫要再說了,再說又是遵命,從命,聽了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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