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85 夜談
    皇上的心上人?至此我才明白小魚兒因何惹禍上身。我心中隱隱地感覺不安,我跟小魚兒,一個從“上官大人的遠親”變成從七品的內廷女官——說是“上官大人的遠親”,其實不過是來自蜀地窮山惡水的一介草民,而他,從一個最低等的幹粗活的小雜役,被提拔到女皇陛下隨侍,出入內寢,貼身伺候,連升兩級,旁人的嫉妒那是可以想象的。我,畢竟還是一個平民,有自己的自由身;而小魚兒,純粹就是一個卑賤的宮奴,由院內打掃變成內寢行走,深得女皇陛下歡心,得到許多賞賜,這中間沒有任何過度,將許多人震驚得目瞪口呆,那些在宮內常年苦熬不出頭的,那些苦熬多年纔出頭的,不忌恨纔怪。

    那麼這些忌恨的人想方設法地敗壞他,也是常理。而敗壞他最好最直接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找人將他打一頓。

    能打人不受懲處,有膽量公開打的,除了薛懷義,還有誰呢?

    可憐小魚兒一個被閹割的內侍,怎麼可能對任何女皇陛下的男寵造成威脅?薛懷義這無名火來得有些荒唐。

    我低頭看着奄奄一息的小魚兒,一股兔死狐悲的憂傷從中而來,忍不住眼淚紛紛,攥住他的手低聲道:“小魚兒,你堅持住!”

    他的手冰涼,幾乎沒有溫度,冷得我一陣陣哆嗦。

    我聽見上官大人溫婉的聲音道:“薛大人息怒!大人一向大人大量,何必跟一個小小內侍一般見識?”

    上官大人不動聲色地擋在薛懷義和小魚兒之間。於情於勢,薛懷義都不得不停下來,臉上卻帶着一絲的不屑,隨意地拱拱手道:“上官大人!久違了!”

    上官大人深施一禮道:“薛大人一向可好?”

    薛懷義哼一聲道:“死不了!”

    上官大人道:“薛大人笑話了。薛大人,這臘月裏年終歲尾,皇上尤其忙。清早起來要上朝處理朝政,過午還要跟公主在宮裏接待宗室內眷們,一天到晚不得閒。大人是朝廷棟樑,又兼着白馬寺住持之之職,身擔爲朝廷祈福,庇護天下百姓之責,與朝中大臣一樣,爲皇上分憂,今日這是怎麼了,倒打起皇上宮裏的宮人呢?一定是這宮人有失禮之處,惹大人生氣了。等在下回宮稟報皇上,查清事情原由,給大人一個交待。只是皇上今日實在不得閒,無法親自撫慰大人,還望大人體諒。你看阿忠也是有他的職責在身,大人莫讓他太爲難了。請大人給在下一個薄面,在下回宮,一定稟報陛下,責令主管給那小宮人一個懲戒。”

    不知不覺,這個宮門的侍衛數量已經增加。那些奉命增援的侍衛們,手持寶劍侍立一旁,臉色冷峻,劍眉倒豎。薛懷義也不是傻子,也知道阿忠侍衛是礙着皇上沒有發話,所以才卸了劍空手與他搏鬥。若是惹急他,他就是一劍將他斬了,也不是不可能,皇上也不一定會懲處他,讓他償命。

    女皇陛下屢次不理他求見的請求,但是也不治他的罪,模棱兩可的曖昧態度,實在讓他有些忐忑。

    他當然不怕上官大人,他怕的是上官大人身後的佩劍侍衛,和侍衛身後那深居在宮內的高高在上的天下主宰。

    薛懷義的臉色轉了好幾轉,終於呵呵地笑起來:“既然上官大人如此說,在下怎能不給大人這個面子呢?陛下日理萬機,那麼在下就改日再來吧。今日請見,也不過是想通報一下十五那日的祈福大會的籌備情況。”

    上官大人低頭斂容道:“大人的摺子,皇上很是讚賞,說大人考慮周全,再無不妥的。”

    薛懷義大手一揮,道:“好吧,那麼大人替在下轉達向皇上的問候。在下就此別過。”

    上官大人道:“恕在下公務在身,不能遠送。”她轉頭吩咐左右道,“還不快去替薛大人牽馬過來!”

    準在宮內騎馬,也是薛懷義在最得寵的時候得到的恩賞,此時並無廢除,早有內侍巴巴地將薛懷義的駿馬牽來。薛懷義倒是毫不客氣,飛身上馬,衝着上官大人拱拱手,打馬而去。

    上官大人轉頭對我說:“小魚兒先交擡你宮裏吧,讓人請太醫給他開些外敷藥,你再給他開些湯藥。皇上那邊,等宗室內眷們都走了我再去稟告。”

    於是那些小內侍們飛快地將小魚兒擡到我宮裏。

    消息已經傳遍了內宮。悠蘭極快地收拾出西偏殿的一間臥房,將小魚兒安頓其內,春雨忙前忙後地命一個小內侍給小魚兒用熱水擦身,又命小宮女去掖庭宮小魚兒住處拿幾套換洗衣服過來。

    太醫院的太醫進來便衝我拱手道:“在下班門弄斧了。”

    我深施一禮道:“大人取笑了。”

    宮廷之內總有宮女內侍受到處罰,最常見的便是廷杖,是以太醫院治外傷內傷的傷藥都是最好的。小魚兒被薛懷義這麼打一頓,外傷很重,內傷也不輕。

    太醫走了之後,我將太醫留下的外敷藥遞給春雨道:“快些着人給他敷上,順便給他換了衣服。”我將內服的藥方跟我開的藥方覈對一番,沒差幾味藥,便將太醫開的藥方遞給悠蘭,道:“派人去御藥房抓藥,回來立刻煎了給他服下,讓他睡。”

    我回到自己的臥室。春雨着人給小魚兒上完了藥,回來湊到我身前說:“姑娘,那些人太可惡了,小魚兒白白招來這等冤枉禍事。”

    我淡淡地說:“這方寸之地,是非真多。”

    春雨看我的臉色,道:“姑娘,你大約還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把薛大人挑起來的吧?”

    我聞聲一凜——我確實不明白爲什麼薛懷義人會爲一個小內侍冒火,將他打得奄奄一息。

    春雨湊到我耳邊,憤憤地說:“這些小人,居然找人去跟薛大人那邊暗暗傳話,說小魚兒之所以得皇上寵幸,得以進入內寢,是因爲小魚兒是個假內侍,真男人,上了皇上的龍牀,因此得皇上歡心,只得一夜,便得無數賞賜不說,還連升兩級。還說自從小魚兒被提拔,皇上便再沒傳召過沈御醫,這便是小魚兒不是真內侍的鐵證。”

    我愣住了,張大了嘴巴——人心還能有多麼黑,多麼毒,爲了那點嫉妒之心,居然可以造這種置人死地的謠言。

    今日若不是阿忠侍衛出手阻攔,小魚兒也許已經沒命了。

    春雨道:“每年臘月,宮裏都是忙得四腳朝天,皇上更是如此。沈御醫,皇上本來心中就不是很喜歡他,也不是夜夜都傳他侍奉,如今忙起來幾日不招也屬平常,可恨那些人居然施這種心術來給小魚兒栽贓,小魚兒有冤找誰辯去?”

    我長嘆一聲道:“也許還是我的錯。我不該向陛下舉薦他的。若是他因此喪命,叫我於心何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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