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110 故人
    令我想不到的是,阿醜和他的夫婿,以及她的小叔與二哥阿田哥一齊進了京,暫時住在阿忠侍衛的府上。沒想到當初臨別,阿醜憑着阿忠一句“若是張大娘一家,不管誰去洛陽城,在下自當盡心竭力,好好款待”,居然真的找上門了。這事也只得她才幹得出來!

    可是她這浩浩蕩蕩的一家四口,爲何一齊到天子腳下來了?阿忠侍衛來不及解釋,我也來不及細問,匆匆地告了一天假,在第二天阿忠侍衛下值的時候,同他一起到他城南的宅子裏去。

    出了宮門,他替我僱了一輛車,他騎馬護在車的一側,簡略地回答我的問題:“好像是阿醜的小叔周至純和二哥張景倫被巴州學府推薦來參加太學的春闈考試,若能考取,可以入太學讀書。”

    呵是,我依稀記得阿醜的夫婿叫周至方,小叔叫周至純。那日在巴州城外的雞鳴寺,我陪阿醜,周至純陪他大哥去相親。我們似乎有一面之緣。回家之後,他向周大娘央求要娶我爲妻。張大娘還未來得及跟母親提起這門親事,那暗黑的暴雨之夜,我和母親的人生便被傾覆了。

    沒想到兜兜轉轉,我們居然還能相見。不知那少年長成什麼樣子。可是,張景倫是誰?阿醜的二哥不是叫阿田嗎?名字中怎麼也該帶個田字吧?

    武周帝國沿襲唐制,設國子監與太學。跟前朝一樣,這兩所帝國的最高學府,收的都是官宦子弟中讀書成績優異者。與前朝不同的是,武皇執政以來,爲了對抗以長孫無忌爲首的隴西貴族,刻意從庶族中選拔優秀人才培植自己的黨羽。她下令各地學府選拔當地的學子,凡成績優異有天賦者,無論出身都可舉薦來京參加太學的入學考試,路費由地方供給,在京考試期間的一切食宿,由國子監承擔。凡是被錄取者,不僅免費入學,免費食宿,每個月還有津貼若干。相當於今天的“國家獎學金”。

    但是離春闈時間還早,不到報到時間。這段時日的費用,便由考生自理。所以他們找到了阿忠。

    不管怎麼說,能被巴州學府舉薦入京考試,看來阿田哥與周至純,都是有天分的書生。不知道許景天若是知道阿田哥有如此成就,會不會後悔當初對他資助的取消?

    一路上,我思緒萬千。好容易車子七轉八轉,轉到一處小門小戶但是房屋齊整的街坊,車子轉入裏面,在一處院門前停下。

    阿忠早下了馬,扶着我從車上下來。那院門白日是開着的,一個女人聽到聲音跑出來,看見我一聲尖叫,飛速地衝過來抱住我,蹦着跳着叫道:“阿草,我們又見面了!”

    阿忠作爲女皇陛下的貼身侍衛,品級雖然不高,薪俸不算豐厚,但是因爲御前行走,巴結的人多,女皇陛下慷慨大方,賞賜的也多,林林總總加起來,也還可觀。加之他除了工作,也沒有什麼開銷大的嗜好,頂多不時約幾個好友去酒肆喝上一盅。但是帝都洛陽因地勢關係,城區面積並不大,承擔着整個帝國龐大的宗族貴族的宅院,以及國家機器的各個衙門的公署、官僚及官僚們的家人,另加稠密的商業人口,因而土地緊張,地價節節攀升,要買一處體面的住宅並不容易。他與程思德等差不多的同級官員都住在這附近的街坊,也都是兩進的院子。一進是前院,有照壁、門房、馬廊,甚至僕人房也在一側;後進是正院,有客廳及主人的幾間臥房。臨着大街的,頭進是樓,一般用來開店。阿忠喜靜,不善經營,他住在巷子裏面,家裏只留一個老蒼頭替他看門,管理一般打掃及餵馬。

    他的父母在他剛置了房子的時候住過半年,十分憋屈,覺得洛陽再好不如自己老家好,出了門就是廣闊田野,平日種田,閒時鄉里鄉親可以閒話家常,又加上阿忠自幼離家,什麼事都是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條,也用不着他們做事,兩老萬般無聊,便回了家鄉。

    唯一使阿忠煩惱的事就是他們時不時地讓村上先生寫書一封,催他成親。又時不時地要他請假回家相親。阿忠每每以“陛下將賜婚”推脫。

    那日阿醜知道我要去看她,特地跑到頭進院子一邊在廚房煮飯,一邊留神聽門口動靜。一聽到馬蹄得得,她便飛跑着衝出來與我相見。

    這許多年來她的性子一點沒變,還像未出嫁前那樣肆無忌憚。她在婆家過得舒心不舒心,由此可見。

    我們擁抱許久,她才推開我細細端詳,說道:“阿草個子高了,人也胖了白了,變成漂亮的大姑娘了!”語氣裝得老氣橫秋,好像比我大好幾歲的親姐一般。

    阿醜不拿自己當外人,好像這家不是阿忠的家,倒是她自己的家,拖着我的手便往裏走,還沒到月亮門,便對着內院喊道:“阿方阿純,二哥,阿草來啦!”

    阿忠先是微微笑着看着我們親熱,再跟着進門,倒好似我們的家人與跟班。

    三個男人齊齊從不同的地方出來——周至方自馬廊跑出來,他正在替阿忠修理馬廊壞掉的馬具;周至純與阿田自廂房出來,看起來他們在整理帶來的書籍。

    阿田哥完完全全變成了一個讀書人。他穿着讀書人穿的長袍,皮膚白皙,氣質文雅,完全看不出曾經是個鄉間少年。若不是他與阿醜在一起,走在街上,我與他擦肩而過,已經不會認出他來。

    周志方還是老樣子,不過是臉色看起來更成熟一些,更沉穩一些;周至純,這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少年,也長大了一圈,臉上依稀彷彿,還是當年的神情。

    他目不轉睛地盯着我看,看得我側轉頭去,笑道:“大家都站在院子裏幹什麼?進去坐吧!”

    進了客廳坐定,阿醜反客爲主,熟門熟路地煮湯上茶,笑着說:“武大人這裏萬事俱備,只欠一個女主人。不過,若得女主人,恐怕會嫌我們煩擾,我們倒不好上門打擾了!”

    周至方責怪道:“我說去住客店,你非要來打擾武大人,真是——”

    阿忠連忙擺手道:“不打擾不打擾。我在宮裏的時候多,在家裏時候少,你們一來,讓我這裏多了人氣不說,壞桌子爛凳子還都被你們修好了,在下感激不盡!”

    阿醜渾若不聞。她坐在我的身邊,摸着我的衣服和首飾,不住地讚歎:“到底是洛京,到底是宮裏,這物件就是跟咱們那小地方不一樣。阿草,這些東西在市上可能買到?若能帶回巴州,給那些閨中好友或者大戶人家的小姐太太看見必定有人要的。”

    我掩嘴笑道:“怪不得你婆婆喜歡你!你一出門,滿眼都是生意經。大約沒有什麼東西不能拿來給你賣錢的!”

    阿田哼一聲道:“她越來越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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