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119 提審
    阿雪走了,我的心安了許多。我不再多想生死之事。我活着,一切都有可能;我死了,不管什麼髒水午睡,有的沒有的,在死無對證的情況下,都有可能被硬安在我的頭上。當我的頭上被硬安上罪名的時候,阿醜和她的家人、悠蘭和春雨,甚至於上官大人,甚至於太公公主皇嗣殿下,都有可能被羅織許多莫名其妙的罪名,命懸一線。

    我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似乎天已經亮了,因爲我聽見外面隱隱地有獄卒獄婆們換班的聲音。有斷斷續續的聲音傳來:“聽說來大人府上昨晚可是熱鬧呢。。。那。。。真是夠膽包天。。。夫人。。。”

    “啊,來大人。。。”

    “還能。。。把他捆起來。。。”

    聲音若隱若現,我只能聽幾個斷句入耳,完全不得要領。

    拐角外的牢房也傳來鐵鏈撞擊的聲音,用便桶的聲音,以及不知道誰觸到了某個傷口或者痛處,喫痛的絲絲聲音,同時空氣中那股難聞的氣味更加濃重。

    又過了不知多久,有沉重的腳步聲噪雜地響起來,接着每個牢房按照順序響起獄婆的聲音:“起來啦起來啦,快點喫飯!等下過來收碗的時候你們若還沒喫,別怪今天要捱餓了。”

    經他們這一說,我的肚子倒咕咕地叫起來。雖然昨日王獄婆給了些東西喫,可那飯食清湯寡水,實在是不頂餓。

    剛把那些帶着酸嗖味道的乾糧吃了,便有幾個獄卒在外面喊道:“大人有令,提犯婦何氏過堂!”

    兩個陌生的獄婆進來,打開牢門,一左一右將我押出,帶到前廳交給獄卒。他們催促着我,推搡着我,使得我腳上的腳鐐,手上的手銬摩擦着我變得日益嬌嫩的皮膚,一陣陣地疼痛。穿廊過院,終於到達府衙的堂前,獄卒推我一把,在我腿彎處踢了一腳,我一個踉蹌,跪倒在堂前。

    堂上傳來驚堂木的聲音,接着一個熟悉的聲音大聲呵斥:“犯婦何人?”

    “內廷從七品供奉,女醫何田田。”我不徐不疾地回道,中氣尚足。

    來俊臣冷笑道:“來到洛陽府,莫說你是什麼從七品,便是一品宰相,也是案犯!何氏,你可知罪?”

    我仰首望着堂上的這個朝廷命官,彷彿看見當年母親跪在巴州府的大堂前,被那個昏官百般刁難折辱。當年母親被昏官的酷刑折磨得氣息奄奄,有冤難伸;這才幾年,我便重複了她的命運——不同的是,她以草民的身份,我以宮廷女供奉的身份。

    那又怎樣?不過殊途同歸。我們母女,誰都不能掌控自己的命運,如草芥般低賤,任由那看不見的巨手任意擺佈。

    我深深呼吸,說道:“罪女不知。”

    來俊臣的一張還算英俊的臉冷笑一聲。因着這聲冷笑,他的臉變得猙獰冷酷:“犯婦何氏,本官勸你還是從實招來,免受皮肉之苦。洛陽府的威名想必你也聽說過,多少人犯剛來的時候嘴比骨頭硬,可是最後都老老實實地招認了,可不是敬酒不喫喫罰酒?我皇慈悲,你若自己招認罪行,或可得到寬大處理,你若死硬到底,若給本官拿出證據才招認,那是罪無可赦!你可聽明白了?”

    我平靜地說:“罪女還是不明白犯了何罪。”

    來俊臣一拍驚堂木,冷笑道:“又是一個嘴比骨頭硬的!來人,拖下去先打二十殺威棒,看她還嘴硬不嘴硬!“

    “威~~~武~~~”在兩邊皁隸的呼喝聲中,兩隻有力的大手從我兩側胳膊將我一把架起,凌空駕到大堂之外,扔在一條春凳之上。另外兩個皁隸上千將我扶正趴在凳上,擡起腳將我踩緊。我聽見一陣木棍頓地的聲音如敲鼓般密集。這時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犯婦何氏,大人最後問你一句,你是招也不招?”

    我氣憤難當:“不知大人要罪女招什麼?罪女何罪之有?”

    那聲音冷笑一聲,道:“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自尋。你們,狠狠地打!看她最硬還是骨頭硬!”

    話音剛落,“砰”的一聲,一種鑽心刺骨的疼痛從臀部傳來。這種疼痛,超過了我騎馬磨破了大腿和屁股的那種疼痛,也超過了我替女皇陛下擋了一箭,箭頭穿過皮刺入肉的疼痛。我甚至在一秒鐘內停止了呼吸。我的記憶,在霎那間回到了當年闖公主駕,被公主的侍衛鞭打杖責的那一刻。

    我年紀尚小,再加上自幼我的痛感便比一般人要強,當別人痛到七分的時候,我已經痛到十分。我不知道阿雪給我服下的丹藥究竟能讓我減幾分痛,此時此刻,我已經是痛徹心扉。

    “砰砰砰。。。。。。”板子如雨點般落了下來。我手抓着木凳,緊咬着下脣,屛住呼吸,依然痛得哼出聲來。我額上滲出汗珠順着兩腮流淌下來。實在忍耐不住,我大叫一聲,暈死過去。

    按照常識,我應該是失去知覺纔對,可是爲什麼隱隱約約似乎聽到原先那個聲音在冷笑:“我當她多少英雄了得,居然這麼不經打,纔打了十棒就不行了。老張,你去探探,她是真死還是假死!”

    一隻溫暖的手搭在我的脈搏上,又有一根手指在我的鼻下停留片刻,只聽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道:“大人,犯婦身子單薄,已經暈厥過去,氣息微弱,再打恐有性命之憂。”

    來俊臣的聲音遠遠地從堂上飄來:“犯婦原是來自巴蜀鄉間的賤婦,纔在宮裏養了多少時日,這般嬌貴起來?莫說是她,就是郡主公主犯了案,送來洛陽府,也是這般發落。來人,給我潑醒她!”

    一盆冰涼的水澆到我頭上。我悠悠醒轉來,發出微弱的呻吟。

    兩個皁隸將我架起飛奔進入大堂,扔在堂前。來俊臣一拍驚堂木,喝問:“犯婦何氏,你可老實地招了罷!”

    我伏在地上,斷斷續續地說:“大人要罪女招認什麼?”

    來俊臣大怒,再拍驚堂木:“大膽犯婦,看來你是不見棺材不落淚,不到黃河不死心。來人,給我上拶一拶!”

    幾個皁隸上前,七手八腳地將一隻拶子套在我的十指之上。來俊臣冷笑一聲:“犯婦何氏,本大人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招也不招?”

    我的眼前浮現當年巴州堂前母親雙手被拶子殘酷擠壓的情景。酷刑之下,母親當場昏迷。那拶子夾在母親的手

    指上,卻敲在我的心裏。我打了個冷戰,擡頭看向來俊臣。他俯視着我,像一隻逮到老鼠的貓,玩味地盯着我這個被他玩弄於股掌的獵物。

    我微弱地問:“大人要罪女招認什麼?請大人明示。”

    來俊臣道:“犯婦何氏,你生身父母爲何人?”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