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領班嚇得對手下喝道:“你們都是死人啊?還不快去!”
這些人一溜煙地跑進去,開了來俊臣的牢門。幾個人七手八腳,有人按住來俊臣,有人對着他拳打腳踢。來俊臣還在破口大罵。其中一個人沒找到什麼東西,便把鞋子解了,脫了襪子團成一團塞進來俊臣的口中。
來俊臣霎那間啞了。他知道那是雙襪子,噁心得想吐,可是被塞住了口,想吐又吐不出來。他手腳掙扎着,臉憋得通紅,忽然一口痰卡在喉嚨裏,昏死過去。
太平公主在張柬之的陪同下走過去,用腳踢了踢昏倒的來俊臣,嫌棄地皺起了眉頭。她冷冷地說:“張大人,行刑的那天不能讓他胡說八道。”
張柬之躬身答道:“微臣會料理這件事。”
公主掏出手巾,用手巾捂住鼻子轉身走出牢房。
來俊臣行刑的日子,嘴巴里被塞進了一團黑色的布團,這讓他看起來像是張着嘴巴,露出一個巨大的黑洞。他沒有辦法開口說話,甚至無法罵無法叫無法做出任何喊叫。我和阿草,悠蘭與春雨,在周氏兄弟以及阿田哥的護衛下也來到大街上,在通往刑場的路上,擠在人羣裏向車子駛來的方向望去。遠遠的車子來了,擠在兩旁的人羣開始向囚車扔泥巴,扔爛魚,扔腐敗的菜幫子。人們叫着罵着,有人甚至痛哭着,大聲喊道:“來賊,你也有今天!”
“來賊,你怎麼早不死?你早就該死!”
“哈哈哈哈,來俊臣,你也不得好死!你斷子絕孫!”
“你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你這個殺千刀!你終於報應了!”
“老天爺呀,你終於睜眼了!”
來俊臣的囚車在人們憤怒的罵聲裏緩緩地轟轟向前。那些圍觀的人們跟着車子走着跑着,叫着罵着,走向刑場。當然,我們這些人也在跟從的人羣中。
來俊臣被判的是斬刑。當他的人頭跟身體分離,落地的時候,人羣中發出一種近似瘋狂的歡呼。有人跑到斷頭臺前,用腳狠狠地將那個血淋淋的腦袋踢向空中。當那猙獰的腦袋落地的一霎那,一羣人圍了上去,爭先恐後地踢那個頭。
“要那頭有什麼用?”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漢子乾脆跑上斷頭臺,拿出已經準備好的刀子,割下來俊臣身上一塊肉仍在臺上,用腳踩踏。他的動作太快,儈子手攔之不及。那些守衛的兵丁一擁而上,制住那個漢子。
“放開他,放開他!”漢子的幾個朋友在下面叫嚷着,一起涌向行刑臺。
“放開他,放開他!”下面的羣衆一哄而上,跟着上了行刑臺。他們很多人圍住了那些兵丁,撕扯着要把那漢子救出來;又有一些人奔向來俊臣的屍體,一起將他拋向臺下。臺下的人一擁而上,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刀子,一片一片地切割着來俊臣身上的肉。
我和阿醜被人羣擠得東倒西歪。我看着那些人手起刀落,一片一片的肉像豬肉一樣從他白皙的身體上被割了下來,血淋淋的。很多人將那肉塞進嘴裏咀嚼着,惡狠狠地咒罵着,那些紫紅色的血沿着嘴角流下來,配着他們猙獰的表情,格外駭人。
我忽然感覺極度不適。我呼吸不暢,胃裏的東西翻江倒海地翻滾。我用手握住嘴,發出乾嘔的聲音,直到喉嚨抽了筋。
周至純首先發現了我的異樣。他伸開雙臂護衛着我走出人羣。我跪在遠離人羣的地方,一陣陣地巨響過後,我終於把胃裏的東西全噴了出來。
“阿草,你怎麼了?”周至純趕緊掏出自己的手巾爲我擦拭滴落在胸前的污穢。
“我沒事。”我呻吟着說道。“我要回家。”
悠蘭和春雨接着跟了出來。悠蘭掏出一個皮水袋,餵我漱了口,又喝了一口水,臉上才漸漸地有了顏色。
“我們回去吧。”悠蘭冷靜地說,“你們看見阿醜姑娘沒有?怎麼剛纔還在一起,一會兒就不見了?”
春雨趕緊回到人羣,不一會兒拖出了阿醜,阿醜身後跟着阿田哥和周至方。
阿醜被記得鬢髮散亂,臉色也是慘白,喃喃自語道:“太可怕了。怎麼會這樣!”
周至方道:“我們還是回去吧。”
阿醜道:“回去吧回去吧。”
我們跌跌撞撞地一路走回家。
據說當日晚上女皇陛下聽說來俊臣在行刑後被洛陽百姓千刀萬剮,十分震驚。當她聽說來俊臣的屍體最後變成了一副骨架子,更是驚得從御座上站起來,倒吸一口涼氣。
“朕差一點失去民心!”她喃喃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