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179 挑逗(下)
    惜福郡主偶染小樣,我受命去給她視診。開了藥,她留我說話,問我皇嗣殿下及王大人的傷勢。我問道:“那日陛下去東宮探視,郡主爲何沒有隨扈?”

    惜福郡主道:“皇姑祖母原是讓我隨扈的,只是那日身子便不好,皇嗣殿下傷勢頗重,我這病要過人,真心不能亂跑,萬一過了殿下,不知道會有人說什麼呢!你知道,我不管與魏王殿下和梁王殿下隔了多少層親,終究姓武,還是避些嫌疑纔好。”

    我陪笑:“郡主思慮太過。”

    惜福郡主嘆道:“誰又思慮不過呢?若思慮不過,東宮也不至於緊閉門戶若此。皇姑祖母單獨接見了兩位叔叔,又親自探視了皇嗣殿下,接下來便是紛紛接見那些朝中大臣了。這些日子恐怕又要頭疼,還要召你去開藥。”

    我低頭答道:“那是阿草的本分。”

    惜福郡主嘆道:“阿草,我們時間也這麼久了,我跟你說句真心話吧——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古人誠不我欺。前一陣朝中紛紛揚揚地吵着要易儲,在皇嗣殿下看來似是禍事,更招來如此飛來橫禍,那又真是禍到無可再禍了;誰知殿下福大命大,得王大人出手相救,性命竟然無妨,但是朝中易儲君之聲卻戛然而止。”

    久居宮廷,我已經學會正話反聽,反話正聽。看來她都相信險些讓皇嗣殿下丟了性命的事故是武氏堂兄弟之中的一個製造的。她這話真正想說的是,武氏兄弟製造這樣一個禍事原是爲了立儲,而皇嗣殿下的大難不死,反而讓易儲之聲銷聲匿跡——此時誰敢再議立儲,不是等於說皇嗣殿下的禍事是他們製造的嗎?

    無人敢再議,此事便被擱置,真是弄巧成拙。惜福郡主的情感放在皇嗣殿下一方,不知是因爲她天生有正義感,還是因爲臨淄王愛屋及烏。但是作爲武氏後人,她的命運卻與武氏家族綁在同一駕戰車上,即使對兩位堂叔心有不滿,也不能明明白白地說出來。

    說出來便站在家族的對立面。她的糾結,大約與女皇陛下的糾殊途同歸吧。

    “日子難過,宮裏需得樂一樂纔好。”最後,她長嘆一聲。

    是的,宮裏不止一個人這麼想。狄仁傑大人忙着爲來年與突厥的一戰正在養精蓄銳,暗中調度,並沒有對皇嗣殿下的飛來橫禍做什麼評論。面對朝中的洶洶言論,他只是雲淡風輕地說:“陛下乃殿下親母,比任何人都想查出真相,大人們稍安勿躁。”

    女皇陛下沉鬱已久,難以開懷。張易之張宗昌兄弟想方設法博陛下一笑。那一日五郎特地去西苑採了一大堆玫瑰令人運到宮中,他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持着玫瑰,坐在窗前修剪枝丫,親手插在玉瓶裏。

    “這種黃色的玫瑰,是西苑花了幾年的時間才培育出來,今年才種出這麼多。五郎去跟西苑令討,他還不捨得給呢!五郎說這幾日陛下心情煩悶,這些玫瑰花都是採了給

    陛下解悶的,他才肯給五郎呢!”張易之將數十枝黃玫瑰插進一口敞口玉瓶,對着女皇陛下嫣然一笑。

    女皇陛下遠遠地覷了一眼,果然龍顏大悅:“這玫瑰的顏色配上這玉瓶的溫潤,倒是十分別致好看。五郎對於顏色,也是十分有心得呀。”

    有宮人過來,把那些修剪下來的枝葉清理下去,又在原地鋪上新的底布,將放在旁邊的粉色玫瑰挪上去。

    張易之手持一隻粉色玫瑰,先用剪刀將刺修剪掉,然後持着走到女皇陛下跟前,側坐在她的身邊,遞到她跟前,微微笑道:“陛下瞧這花的顏色,不是那種庸俗豔麗的粉,而是玉色的粉。陛下覺得是放在白玉的瓶子裏好看,還是放在黑色的瓶子裏好看?”

    女皇陛下將那玫瑰拿在手裏細細端詳,眯着眼看看遠處的一堆玉粉色玫瑰,才道:“朕倒覺得這花兒顏色比普通的粉色還要淡,在這白玉的瓶子裏倒不顯,不如用黑色的罐子,要麼用黑瑪瑙的瓶子,黑得漆亮,越發襯着玫瑰的顏色淡雅;或者用黑陶的罐子,用陶的粗糙質地,襯托玫瑰花瓣的細膩溫柔。”

    張易之歡歡喜喜地回到花叢旁,用黑陶罐子插了一叢,又用黑瑪瑙的細頸瓶插了一支,自己再走回到女皇陛下的身邊,坐在她的腳前,拍手笑道:“陛下果然英明!陛下看看,多麼漂亮!”

    女皇陛下更加興致盎然,四處觀望,指着一處背景暗淡,但是剛好有一束光線射入的地方道:“把那叢黑陶的放在那裏吧。”

    在所有的人都讚歎女皇陛下選的位置正適合這叢花的時候,女皇陛下忽然問道:“如今春天早過了,西苑的花多嗎?”

    張宗昌在旁邊接口答道:“陛下,夏花之燦爛更勝於春花。”

    張易之在旁邊極力攛掇:“陛下,夏日天長,與其坐在屋裏瞌睡,不如出門賞花。微臣已經想過,西苑種花都是一片一片的,夏日炎炎,未免太熱,不若御花園牡丹亭那一塊種的都是夏花,各種都有,爭奇鬥豔。那邊的亭子於是涼亭,一面有花,三面臨水,水中又有荷花層層疊疊,別有動人姿態,令人賞心悅目啊。”

    女皇陛下想了一想,笑道:“記得去年還曾經用現採的蓮葉烤肉,用嫩蓮子燒的湯也頗爲鮮美。”

    “臨水吹簫,簫聲也是極美的。”女皇陛下轉眼看看張宗昌,笑道,“六郎,朕要聽你吹簫。好吧,你們傳旨下去,明日午後,牡丹亭宴遊。”

    那個時代的人早晨起得很早去早朝,早朝過後單獨接見大臣批閱奏章,到午間膳後必然要眠上一眠的,要在下午三、四點鐘才能出來玩樂。而夏日炎炎,也正是太陽將要下山的時候才能涼快一些。到了太陽下山以後,涼風習習,才能玩得盡興。

    宮中沉悶已久,連剛剛病癒的惜福郡主都令人尋出剛做好還未來得及穿的夏裝,準備隨扈悅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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