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189 修書(上)
    來日我又奉旨去了恆安王府。恆安王妃,哦不,應該說是恆安王太妃——她的丈夫過世後爵位便由兒子承繼,只因年少未有實職而已——的病確實有些沉重。應該是偶感風寒沒有在意,越拖越沉重,便成了重症。

    惜福郡主心煩意亂,着我去書房說話:“家裏人口單薄這時便顯出問題來了。平日母親自己管家,她一躺倒,家裏亂七八糟,人仰馬翻。與其說我是回來侍疾的,不如說是回來清理這一團亂麻的!阿草,我母親這病症到底如何?”

    我答道:“太妃氣息確實偏弱,恐怕要病上一陣子。”

    “有無性命之憂?”她忽然紅了眼圈。看來就算是她與母親感情冷淡,到底是親母女,不是路人甲。

    “那倒沒有。”我安慰她,“太妃只要精心修養,按時吃藥,假以時日,應該能痊癒。只是郡主自幼便入宮,兄弟又單薄且年幼,府裏太妃無人襄助,倒是要想個法子纔好!”

    惜福郡主道:“還能有什麼法子?一般像這樣中情勢,都是給家裏長子早娶,且娶個年紀略長的媳婦回來協助主母管家。也有些人家,從近親中找一個寡居的姑娘接到府裏幫着打理內務。原先家裏有個寡居的楊氏表姐陪着母親,是我姨家的女兒,上個月她被孃家人接回去準備再嫁,所以我母親才累病的。”

    看來小恆安王的親事會被優先於他的堂兄們提上日程。

    惜福郡主飲一口茶,半天才緩緩地問我:“你昨日去王大人府上,王大人可好?”

    “王大人恢復得很快。”

    “你見到雙兒了?”

    “是。”

    “有無說起她們在東宮的賞花會?她可高興?”我真不知道她爲什麼這樣問。是不是覺得雙兒越是開心高興,她與臨淄王的前景就越渺茫?難道她猜到了東宮結交王家的用意?

    我老實地回道:“雙兒十分高興。似乎東宮的娘娘很喜歡她,連帶也喜歡她帶去的姊妹們。”

    惜福郡主沉默了。她自袖中取出一封信,遞給我道:“此番我在府裏侍疾,不知要待多久。下次你去東宮,替我將此信帶給三郎。”

    我接過信,沉吟半晌方道:“郡主但有差遣,阿草萬死不辭。只是阿草覺得,此事謀之於三郎並無多少用處。郡主與其給三郎修書,不如言辭懇切地寫封信給公主。”本來她與臨淄王殿下商議好要走公主路線,還沒來得及實施變出宮回府,錯失良機。

    其實這種事,面對面地求公主到底還是艱難的,否則在宮中的兩日她也不會白白浪費。但是書於紙上,言辭可以寫得很懇切哀婉,語氣可以寫得真誠動人,並且不需要面對面的勇氣,有時不失爲一個良策。

    中國在宋以前,普通人家的父母替兒女議婚的時候,還是比較開明的,會在一定的範圍內尊重孩子的意願。但是宮廷與宗室卻還不如民間普通人家,有時候這些皇子皇孫們的嫁娶,是君王與大臣們出於利益的結盟,而非小兒女們的真情實感。

    所以終唐一

    代,許多公主駙馬都感情不睦,各自尋歡。公主們豢養情夫是普遍現象。

    惜福郡主眼睛瞬間點亮!她抓住我的手握得緊緊的,喃喃自語地道:“我怎麼沒想到呢!阿草,真謝謝你!謝謝你!我這兩天抓緊時間寫,讓人送進宮給姑母!”說着她從我手中取回給臨淄王殿下的那封信,在案上提筆又寫了一張紙,連同原來的信紙一起摺好,另娶了一隻信封塞進去,上了漆封又交回我說,“還是麻煩你去東宮時交給三郎吧。”

    我收下塞入袖中。時辰不早了,我便起身告辭。惜福郡主親自送我到二門外,看我坐上宮車駛向大門纔回轉。

    這事兒有些延宕。直到我再次去恆安王府給太妃視診時,惜福郡主纔將一封上了漆封的信交給我讓我帶回宮呈給公主。我回宮向公主彙報恆安王太妃病情的時候,將這封信恭恭敬敬地呈上。

    公主取出細細地讀了,眉頭微皺,屏退衆人,獨獨命我留下。

    公主手指敲着案几,笑道:“昨日三郎的信剛到,今日惜福的信跟着就到了——阿草你可知他們寫些什麼?”

    我低頭應道:“臣不敢揣度。”

    太平公主饒有興趣地看着我,說道:“阿草,先時陛下和我給你和阿忠做媒,你推辭了;據說這次在東宮,豆盧氏親自爲你和大郎提親,你也拒絕了。阿草,本宮不明白了,你到底想要嫁什麼人?莫非等着看誰將來繼承皇位,迎娶你做皇后不成?”

    我嚇得跪倒在地,匍匐着叩頭,連聲說:“殿下,臣不敢!”

    “那是爲什麼?”太平公主問道。

    “臣乃不祥之身。近臣者都不會有好命,是以臣還是一心一意效忠陛下爲好。”這個理由我不知道說了多少遍了。

    太平公主惋惜地說:“阿忠哪裏不好?大郎又哪裏不好?你就這樣一個一個地錯過?阿草,你將來必要後悔!”

    公主這態度太過奇怪。我記得她一直擔心壽春王殿下喜歡我,執意要納我爲側妃或者娶我爲妻,因爲她喜歡東宮的幾個侄子,不想讓一個身份低微的女人拉低她所喜歡的侄子的身份。可是今天怎麼她又爲我錯過壽春王殿下的親事而遺憾?這是什麼道理?

    莫非壽春王殿下的親事已定?未來的郡王妃身份必然不那麼高貴。公主殿下沒見過那女子,對她沒感覺。而我日日在宮裏,時時與她見面,她多多少少跟我有了些人情。如果她親愛的侄子註定要娶一個身份不高的女子,那麼她熟知的我,或許比別的女子更好更適合。

    更何況她親愛的侄子似乎也喜歡我。

    我被這個想法震動了。雖然知道壽春王殿下遲早有這麼一天,但是當這一天來臨的時候,我依然震驚且失落。

    震驚的是,女皇陛下果然會批准這樣在宗室歷史看起來荒唐的親事,失落的是,與我擦肩而過的,畢竟是一個郡王妃的頭銜。

    並且,大郎又是那樣一個玉人。那一年,五王府的冬天,他立於一棵梅樹下,吹簫。簫聲婉轉悠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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