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196 疑思(上)
    是的,那種痛我理解。

    愛過,並且擁有過愛,再失去的時候那種疼痛錐心刻骨。拒絕壽春王殿下,我只是淡淡的惆悵,可是失去阿忠,我得到的是痛。雖然每日我如常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該讀書的時候讀書,該種藥的時候種藥,該視診的時候視診,臉上無波。可是隻有我自己知道,多少個不眠之夜,我被思念折磨得輾轉反側。

    忍痛不過,我才決定放棄自己的倔強,當阿忠試探着要跟我和好的時候,我便順水推舟地答應了。果然,陰霾剎那間消散,陽光重新照耀心田,我曾經陰溼黑暗的心靈又被細細碎碎的喜悅佔據,生命變得如此美好。

    惜福郡主的內心也正在被陰霾所佔據。這樣的黑暗讓她變成了跟西門雀一樣尖酸刻薄的人。當然,她的尖酸刻薄只針對雙兒。

    那日上陽宮賜膳之後,兩位未來孫媳婦寫的詩立刻被傳到長生院。女皇陛下看到元氏女的詩果然龍顏大悅,誇她有輔佐夫君安家撫內之才;看了雙兒的打油詩後哈哈大笑,對太平公主道:“說不定這王家姑娘還真對三郎的性子。”

    太平公主在旁邊說盡好話:“小哥哥是個細緻慈祥的父親,爲兒女也算盡心竭力;豆盧氏德貌雙全,雖然自己沒生兒女,對待幾個孩子都視如己出。”

    女皇陛下本來高興,又有張氏兄弟看公主臉色在旁邊湊趣,廣袖一揮,賞賜了很多東西,命人專程送到兩位姑娘的孃家。

    惜福郡主痛苦得臉色都扭曲了:“這是陛下曉得兩家門不當戶不對,怕她們的嫁妝不好看,給她們添妝呢。皇姑祖母真是體貼啊!”

    這個行爲別說在後宮被議論紛紛,就是在前朝,在神都的官宦之家,都議論着說,陛下這是不想易儲,天下終將會從武氏的手裏還到李家的手裏。

    “畢竟血濃於水啊!侄子怎能親過兒子?”大家紛紛如是說。這裏面最失落的,莫過於魏王武承嗣了。

    不久我去王大人府上給王大人視診。王大人已經大好,不僅可以下牀走動,還能緩慢地練練拳腳。他身體底子好,又肯遵醫囑,性子又豪爽樂觀,好得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只是他臥牀很長時間,乍一動作,身體協調能力差,失去平衡,又摔了一跤,將尾椎骨摔得疼痛無比。我又給他開了藥,笑着叮囑:“下官知道王大人功夫在身,可畢竟是久傷初愈,還是不該這般心急。”

    王大人急得捶牀:“我們這樣的粗人,勞碌慣了,整日躺在牀上沒的憋悶。誰知越着急越出事,摔了這麼一跤,丟人也罷了,不會誤了我閨女與臨淄王殿下的親事吧?

    我微笑:“病來如山倒,並去如抽絲。大人還是莫要心急。俗話說的好,欲速則不達。若是大人再無意外,定是誤不了雙兒姑娘的大婚的。”

    王大人對着我點頭:“何大夫說的是。某再也不敢亂動了!”

    我抿嘴一笑,告辭後隨着侍女走出,早有一個小環立於門外,對我說道:“何大夫,我家姑娘今早偶感風寒,還請何大夫順

    便給我們姑娘看看,開幅藥吧!”

    真是好奇怪,家裏有個夫君跌傷躺着,女兒風寒病了,朝廷派的女醫來看病,居然主母露了一面便離開了,管家娘子也消失無蹤,只得一個小環來帶我去後院。

    那小丫鬟一邊走一邊解釋:“我們夫人與管家娘子在商議姑娘嫁妝的事。我們夫人都愁死了。還好前幾日宮裏有賞賜下來。我們姑娘還跟夫人說,都是陛下表揚她詩寫得好才賞的,叫夫人以後不要老說她不學無術了。”

    我被雙兒的“無恥”逗得幾乎笑出聲來。看來雙兒房裏的丫鬟的性子也一個個都像雙兒一樣,快嘴快舌。

    一時進了雙兒的閨房,卻見她好端端地坐着,手裏擺弄着幾片槐樹葉,一會兒拿一片撕成兩半,一會兒拿一片折起來放在嘴上當哨子吹。

    天哪,她怎麼還會玩我們鄉下孩子纔會玩的東西?

    見了,雙兒連忙過來拉着我的手坐下,親自給我奉茶,又轉頭吩咐丫鬟:“去廚房看看,我讓她們做的點心做好了沒。做好了趕緊拿過來。”

    由着這個藉口,本來不多的幾個丫鬟都退了下去。雙兒看着我問:“父親的傷怎樣?”

    我喝一口茶,在嘴裏慢慢地品着,說道:“令尊傷勢無礙。只是傷筋動骨一百天,還是要好好地養,不可再逞能了。”

    雙兒道:“說他他不聽啊!”心不在焉,顯然她很瞭解自己父親的病勢,並不掛心。

    我微笑:“令尊非常愛你。有這樣的父親真令人羨慕。”

    雙兒道:“光父親愛我有什麼用?家裏還不是母親當家?人她管着,錢她管着,還不是先盡着我哥?前日還跟我抱怨,說不該攀這門親,高門貴戶,光嫁妝都把家裏挖空了,以後都沒錢給我哥娶媳婦了!”

    我愣住了。天吶,這是一個母親該對女兒說的話嗎?我擡頭看雙兒,只見她眼圈紅了,竟然流下了委屈的淚水。

    “我懟她說,沒有我這個親事,你能進宮覲見陛下嗎?”雙兒拿了絹子一邊擦淚一邊說,“你猜我母親怎麼說?”

    我瞪大眼睛。

    雙兒接着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她居然說她纔不想進宮,打賞的錢還不夠虧的。可是我明明聽她跟上門來慶賀的親戚吹怎麼見到陛下,陛下的宮殿如何豪華,宮裏如何闊大,她得到多少賞賜,如何如何有面子。”

    “結果她轉臉又對我說,皇嗣殿下位子不保的話,臨淄王殿下也不過是個空有封號的窮皇孫,根本不可能貼補妻家,我們家反而每年要貼我許多錢才能讓宮裏的人不看扁我。”雙兒越說越憤恨,“她還說,你看你看,那些郡主縣主們哪個是省油的燈?不都在作弄你看你笑話?”

    女兒在宮裏受了委屈,這位母親不但不安慰她,反而雪上加霜,百上加斤地否定女兒,打擊女兒,把她的自信踩在腳下踐踏!簡直不用外人來滅,雙兒已經被她母親滅得奄奄一息,只剩得一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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