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不死鳥的傳說之一宿命 >195 捷思(下)
    東宮需要的女人,不是什麼野心勃勃的女人,也不是什麼憤世嫉俗的女人,而是聰明但不會被聰明誤,溫柔但不是溫吞水的女人。而元氏女符合所有的要求。更重要的是,她出身大族但不是高門貴女。

    這樣的女人,讓東宮及他們羽翼下的孩子們都處於安全的境地。

    上陽宮的熱度,從雙兒的鳥和蟲子,轉移到未來壽春郡王妃的文采風流。方城縣主笑道:“元妹妹的文采,果然名不虛傳,總是愚姐妹所不及。”

    元氏女謙讓道:“縣主過獎了。”

    對於宗室的聯姻現狀,她感到無比的困惑。但是無論如何,在搞清楚方向前,與每一個人都保持友好關係的情況下與雙兒抱團,是她目前給自己定的基本調子。

    惜福郡主道:“元姑娘的才思敏捷,令人心生敬意,王姑娘,你好了麼?”眼看一炷香要燃盡,她終究還是不放過她。

    雙兒咬咬牙道:“有了!”

    元氏女微笑:“那麼妹妹說,我來寫吧。”她知道雙兒的字似狗爬,不堪入目,故此說。

    雙兒道:“秋日游上陽宮賦洛水。”

    此語一出,倒令衆人驚訝——從題目來看,雙兒真不像她說的那般粗鄙。莫非她所說的不會寫詩只是自謙而已?

    正疑惑間,只聽雙兒接着說道:“洛水向東流,流到南市頭。岸上有人走,江上有行舟。”

    她說第一句的時候,大家屏氣無聲地聽着,她說第二句的時候,便有人開始以扇遮口笑了;等她一口氣將最後兩句說了,都轟的一聲,大笑起來。

    她還真的作了首打油詩。

    西門雀笑得最誇張。她伏在案几上直叫唉喲唉喲肚子疼。雙兒瞪大眼睛問她:“怎麼好笑了?我常去南市那邊的碼頭,說的都是我看到的呀!”

    楊玉芝眼淚都笑出來了:“王姑娘真的率直。”

    壽昌郡主還沒想好如何圓過去,倒是方城縣主微笑着大聲說:“你們還別說,雙兒姑娘這首賦洛水倒有些樂府的味道。我雖然每日在閨閣,有時候父親在家宴客,歌舞伎所唱的那些歌子,可不就是這樣的味道麼?。要說這些詩啊歌的,不都是給人唱的麼?唱得好聽便好,爲什麼非要寫得艱深難懂纔是有才?”

    要知道樂府就是當年的民間小調,也是在後世才被肯定有藝術價值,而在當時的年代,如同八九十年代的流行歌曲一般,是不能登上大雅之堂的。方城郡主不管是得了公主吩咐,要她照拂兩位姑娘也好,還是她看在未婚夫情分上自覺維護她們也好,她這話並不具有什麼太大的說服力。淮陽郡主覺得她說得有道理,在旁邊不住地點頭。

    惜福郡主似笑非笑地說:“照你這麼說,元姑娘的詩便有些晦澀,倒不如王姑娘的簡單明瞭了。”

    方城縣主並不瞭解惜福郡主與臨淄王殿下之間的恩怨糾葛,倒詫異了:“妹妹今日這是怎麼了?元姑娘的詩雖然比王姑娘的多些修飾,用詞更講究些,但是並沒有晦澀難懂。妹妹便是隨便叫一個宮人過來說與他們聽,他們也能聽懂。”

    西門雀兩邊煽風點火:“莫說宮人,便是街頭的叫花子,你念與他們聽,他們也能聽懂。”

    惜福郡主對於她這種行爲十分惱火,反駁一句:“那元姑娘與王姑娘的詩有何區別?”

    西門雀以扇子掩住嘴,笑道:“元姑娘的詩,念給叫花子聽,叫花子也能聽得懂;王姑娘的詩,便是讓叫花子作,也能作出一兩首。”

    難得西門雀這樣幽默,可是這頭一次的幽默便是用來刻薄別人。也是場面失去了控制,頓時周邊的人,無論主子奴婢,都掩着嘴笑了。主子們笑得前仰後合,奴婢們拼命忍着,頭上的珠釵微微顫動。

    也有幾個人未笑。豆盧氏對着東宮的兩個女孩使了個眼色。荊山郡主板着臉道:“我覺得雙兒姐姐的詩做得蠻好,不如把她們兩個的詩抄錄出來,明日讓上官大人點評一下,也讓哥哥們拿去點評吧。”

    壽昌郡主也趕緊出來打圓場:“今日本是皇祖母賜膳兩位新人,領皇恩是主要的,作詩作歌的無非是湊個熱鬧罷,有什麼要緊?瑪瑙珊瑚,原本也沒有誰高誰低,憑各人喜歡罷了。你若喜歡呢,就覺得它好,你若不細化呢,便覺得不好。好了好了,大家把最後一杯酒喝了,謝恩吧!”

    於是一場新人見面會便算結束了。豆盧氏帶着兩位誥命夫人及兩位姑娘,攜同壽昌及荊山郡主,由宮中衆女相送回了東宮,再由東宮回府。早有長生院的宮人來傳旨令她們膳後不必過去謝恩。

    在相送的時候,惜福郡主便握着我的手說:“阿草,慢些走。等我。”

    我便覺得她的手在微微顫抖,聲音也有些異樣。她口中的酒氣讓我覺得——她喝醉了。我不知道她什麼時候喝了這麼多酒,以至於可以這樣微醉。

    送走豆盧氏一行,我便對着宮人說:“郡主要更衣。”拖着她避開宮中的衆人,由宮人引領着進了一間閒閣之中,又命人去取熱水熱茶。我扶着她在各中的長凳坐下,她力有不支,把頭靠在我肩上。

    我屏退侍女,嘆口氣對她說:“郡主何苦?雙兒原本不知你與臨淄王殿下的事,你屢次三番爲難她,只怕她也要有所感覺了。”

    惜福郡主冷笑道:“我便是要她有感覺!憑什麼我們好端端的兩個人被她拆散?憑什麼我兩個人痛哭不堪,而她一個人要什麼得什麼,春風得意?要苦三個人一起苦!”

    我搖頭:“郡主,你也知道,不是雙兒還會是別人。你看看,壽春王殿下那邊,沒了我還不是選了元氏女?”

    “我不管!現在不是別人,就是她!若是個比我強的人嫁了三郎,我也就罷了。可是她個雙兒是什麼東西?她爹才幾品幾級?不過因爲救了表叔一命,讓她個粗野丫頭飛上枝頭變鳳凰?好歹元氏也算是自身硬朗,才貌雙全,可她雙兒有什麼?憑什麼是她取我而代之?一想到不久我便要叫這麼個粗鄙的女人做表嫂,我心裏便像刀割一樣難受。”

    瞬間我的肩頭被一股熱流淹溼。我感覺惜福郡主的眼淚如溫泉般洶涌而出。我抱着我,嘴巴咬着我肩頭的衣服,壓抑的嗚咽在我耳邊低鳴着。

    她的痛,我能體會。在我拒絕阿忠後,我也這般痛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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