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盛芳 >第八十四章 親家
    一行人到得京師內城的時候,早已過了子時。

    雖說京城沒有宵禁,可大半夜的,又是大風大雪,路上實在冷冷清清,並沒有幾個行人。

    裴繼安熟門熟路,很快找到了驛站,衆人總算安頓下來。

    一夜無話。

    次日醒來,因正值休沐,各處衙門都不辦差,裴繼安特地同鄭氏打了個招呼,交代自己午間不回來喫飯,晚上也未必回來,叫她不必擔心。

    他想了想,猶有些不放心,便又囑咐道:“此處官驛就在桑家瓦子邊上,嬸孃同念禾若是在房中閒坐無趣,不妨去聽聽曲,看個戲,另到茶樓酒肆點幾個好菜也便宜。”

    鄭氏應道:“我自曉得分寸,不會惹出什麼事來,你且忙你的去罷。”

    裴繼安哪裏是怕她惹出事!

    他怕的是她怕惹事,又嫌麻煩,是以一直縮在屋子裏。

    縮個一天兩天不怕,若是一直縮着,自己近日實在也沒什麼時間,那沈念禾就可憐了。

    嬸孃在京中住了多年,又是個小心謹慎的,一路跋涉,多半不想動彈。

    可推算那沈輕雲履歷,念禾乃是在外州出身,很可能自小就沒來過幾回京城,又是活潑愛鬧的年齡,多半想要出去走走,又想打聽打聽翔慶軍的情況。

    只是這樣的話,他卻又不好直說。

    嬸孃跟着上京,本就是因爲不放心沈念禾一人隨行,其實十分辛苦,如若這樣提點了,少不得叫她強打精神,便是沒有精力,也要勉力相陪。

    還是等一等自己忙好再說罷。

    裴繼安拿定了主意,當先就出得門去。

    他離京雖久,期間卻回來過好幾回,又長住過半年,全靠兩條腿,把京城大街小巷都走得熟熟的,又因從前不過一個剛懂事的小孩,此時通身都變了一個模樣,也不怕人認出來,一出得大道,便轉進了一條小巷,七拐八拐的,如同游魚入了大河,尾巴一擺,就摸到了自己的那一條道。

    約莫走了小半個時辰,裴繼安尋進一條小巷子裏,熟門熟路敲響了一處院子的後門。

    不多時,便有人來應,隔着一扇門,還在裏頭嘟噥着抱怨道:“一個兩個都不曉得走前頭,那麼大的八扇門竟是鑽不進來,只顧着自己方便,懶不死你們!”

    那人一面說,一面把門開了,擡頭正要罵,見得裴繼安站在外邊,一時嘴巴都閉不上了,直直在地上用力跺腳,出聲就要大喊。

    裴繼安笑着同對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對方連忙把嘴巴捂了,讓開身去教裴繼安進去,不知爲何,一時眼睛都紅了,忙把門關了,還死死上了鎖,彷彿生怕讓人溜走了似的,口中則是小聲問道:“這回不走了罷?”

    裴繼安沒有正面回他,只問道:“六哥在不在?”

    那人先是搖頭,復又連忙點頭,道:“我喊人把他叫回來,用不得多少功夫!”

    另又問道:“小七,你這回不走了罷?”

    裴繼安只笑了笑,仍舊不做迴應。

    對方嘆了口氣,卻是把他的胳膊拉着往前頭拖,一邊拖,一邊叫道:“老三!老四!”

    裴繼安走到一半,聽得前邊許多人聲,忙把對方按住了,小聲道:“二哥,我這一回有些私事來找六哥,叫我先問完話再同大家聚一回。”

    那二哥便拉着他繞着屋檐走,另尋了一間空房,又道:“我把小六叫回來,你且等一等。”

    他說做就做,沒過多久果然就把人帶得回來。

    那六哥先還莫名其妙,一進得門,整張臉都漲得通紅,激動地叫道:“小七甚時回來的!”

    又要把人都叫回來。

    裴繼安忙把人攔住了,又把今次自己入京的事情說了一通,最後道:“不想叫旁的人知道,等事情辦完,咱們幾個自己私下聚一聚便是。”

    那二哥同六哥也知道分寸,各自點頭應是不提。

    裴繼安與兩人敘了一會舊,復才轉向左邊那人問道:“六哥,我今次來其實還有一樁事想要打聽——不知那翔慶軍而今情況如何了?另有西大街上是不是有一家姓馮的,原是老相公馮蕉兄弟的宅子,那一家人最近有什麼異常之處?”

    對方聽得他問,眉毛立時就皺了起來,道:“翔慶那一處的消息亂糟糟的,當日夏州、銀州、西平都遣了援軍過去,而今還打做一團,聽聞太子想要割翔慶以平息戰亂,被陛下嘔着血罵了幾回,還說什麼‘你是不是想要把我氣死,自己來做這個皇帝’,便不敢再提,此事就此擱置,眼下應當有幾座孤城仍舊在守,外頭州縣也上了摺子擬派援兵過去,只是遠水救不得近火,前次得的消息好似已經是半個月前,多半凶多吉少了。”

    此時消息傳遞不易,一遇得戰事,音信送不出來也是常事,暫時不能得到確切的結果,裴繼安並不覺得奇怪,可聽得前頭那一句,他卻是愣了一下,問道:“天子同太子的話,都傳得出宮外來了?”

    六哥點頭道:“京中消息漫天飛,怕是有人在裏頭推波助瀾,帶着太子的名聲也壞了不少。”

    京城地遠,打仗半點打不到此處,百姓自然毫無所覺,可一說到要割讓翔慶軍,卻個個都覺得太子尚未登基就已經開始賣國。

    割土讓地何其屈辱之事,誰人又肯?打仗雖然未必人人能去打,說話卻是人人都敢說幾句。

    裴繼安一聽就知道不對。

    以太子周承佑的性格,雖然厚道,卻也十分謹慎,這種勸說天子投降讓土的事情,絕不會做。

    多半是誰在後頭潑黑水。

    不過此事與自己無關,裴繼安也不願去管,另又問道:“那馮家呢?”

    六哥道:“說起馮家,倒是當真有一樁事——你知不知道河間府有一個沈家,沈輕雲出身那一個。”

    裴繼安點了點頭,問道:“有聽說過,這沈、馮兩姓不是親家嗎?”

    六哥應道:“正是親家,只是兩家爲着一樁事,已是快要打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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