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盛芳 >第三百五十章 溜了溜了
    呂鋌扔下一堆爛攤子,掉頭回得自己營帳,等到小心坐下來時,冷靜片刻,理智倒是回來了,只覺得甚是丟人。

    一時孟德維也進來勸他道:“呂官人何苦同禁衛官們一般見識?那一羣都是武人,直腸子得很,等出得翔慶,路途未必平順,將來還得他們護衛郡主……”

    他是黃門宦官,身上常有異味,便一直帶着薰香的帕子,此時看呂鋌臉上淚水未乾,忙把帕子取出,正要遞得過來。

    呂鋌本來就看不起刀斧之餘,先前一直忍着,此刻見得孟德維無毛白皙的手,上頭又有一方香帕,卻是被噁心得不行。

    堂堂七尺男兒,又有功名官職在身,兒女都快到能說親的年紀了,居然被逼得當衆落淚,眼下還被個無根內侍來可憐,着實荒謬可笑。

    然而一想到方纔幾個禁衛官同一衆圍觀的兵卒,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待辦的事情多如牛毛,莫說他只是一個人,便是十個人,也未必能應付得過來。

    可這些人就幹看着他出醜,沒有一個站出來幫一把,甚至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難道我呂鋌天生就活該是伺候你們的!?

    怨不得當日誰都不肯接這差事,只把他推上去,原來早有打算要看笑話了。

    這活,誰愛接誰接,他是不管了!只看沒人去料理,誰人來給他們管喫管住!

    孟德維遞了帕子,見呂鋌不肯接,又勸了幾句,因對方毫無反應,也覺得甚是沒趣,只好喊了下頭兵卒來照料,不願多管,先行走了出去,剩得呂鋌一個人在此處自怨自艾。

    外頭雖然人聲喧鬧,又有車馬聲不停,然則呂鋌心中憋悶,又是連着忙了好幾日,越想越難受,雙腿還痛,本想要靠着眯一會,只是眯着眯着,居然就這般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間,卻是聽得邊上有人小聲叫道:“呂官人?”

    呂鋌慢慢睜開眼,擡頭一看,營帳裏頭點了只小小的燭臺,邊上卻是站了個兵卒。

    那兵卒見他醒來,似是鬆了口氣,忙捧了個托盤過來,道:“裴官人叫小的給您送喫食過來。”

    又取了兩瓶藥過來,道:“聽聞呂官人腿上受了傷,裴官人本想叫大夫來看一回,只是此處前後不着,軍中又有不少病患,那隨軍大夫出去買藥了,不知何時才能回來,只好先送些金瘡藥過來。”

    再問道:“小的這就給官人上藥?”

    呂鋌睡了一覺飽足,手臂並腰以下,尤其兩條大腿,彷彿不是自己的,又痛又酸,他知道這是騎馬騎久了磨壞的,也不好同個小兵抱怨,便點了點頭,由那兵卒伺候。

    金瘡藥塗在傷處涼涼的,倒是舒緩了不少疼痛,等那兵卒給他擦洗一回,又上了藥,重新換好衣裳,呂鋌這才同重新活過來一樣,肚子也曉得餓了,低頭看那桌上擺着的喫食,卻是一碗飯,裏頭混着粟米、黍米,又有兩個炊餅,一小鍋肉湯。

    肉湯雖然不濃,裏頭卻有兩大塊羊肉,已經燉得軟爛,最厲害的是因鍋子保熱,揭開蓋子之後,裏頭的熱氣騰騰往外冒,暖得呂鋌肚子都跟着咕嚕嚕叫了起來。

    除卻肉菜主食,另還有個荷葉包,打開一看,裏頭是白水焯的一種不知名瓜菜。

    一桌其實只有一菜一湯,味道也說不上好喫,不是燉的,就是煮的,連油都少,可呂鋌三下五除二,如同打孃胎裏就沒喫過東西似的,一盞茶功夫不到,就將所有東西吃了個乾淨。

    他喫完之後,猛然醒過神,問道:“眼下是什麼時辰了?”

    那小卒道:“官人睡了有一會,已是子時一刻了。”

    呂鋌猶豫了一下,還是再發問道:“外頭事情是誰人在料理?聽未聽得人鬧事的?”

    小卒道:“是裴官人在料理,沒聽得有什麼人鬧事。”

    呂鋌心底裏不由得鬆了口氣,卻又有些悵然若失。

    不是禁衛官們去管,是裴繼安這個厚道人管,也算得上不幸中的萬幸。只是自家管事時,怎麼屁事就這麼多,等到裴繼安管起來,就安安靜靜了?

    他飯飽湯足,心中不免生出幾分不平,猶有些不信,顫悠悠站得起來,叫那兵卒帶路往外頭轉一圈。

    出得帳子,呂鋌本以爲外頭黑洞洞,誰知道竟是隱隱有亮光,擡頭一看,原是隔一段路就有一個營帳外頭都掛了火把、燈籠。

    ——這樣費燈油,不怕銀錢不夠嗎?

    呂鋌管了幾天帳,時時都在算錢,樣樣都想省,此時看得這一番佈置,當先就擔心起開銷來。

    就着燭光同前頭帶路小卒手上的燈籠光照,他往外走了一段路,果然見得沿途營帳成排成列,已經支好了,整個營地裏安安靜靜的,只聽得些許蟲鳴,又偶爾有巡衛之人的走動聲,一派安然有序的樣子。

    明明一個多時辰前還亂成一片,帳子也沒有,木料也溼了,還說地面全是水,半點不能住,怎麼現在就都不是問題了?

    難道這些兵卒是看碟下菜的?

    他忍不住問道:“你們都吃了沒有?”

    帶路小兵笑道:“早輪着去吃了。”

    呂鋌猶不死心,又問道:“都吃了什麼?甚時喫的?下頭那些個有沒有意見的?”

    他一問接着一問,那小兵只好一一回道:“同官人的差不多,只是那湯清寡些,也沒有乾飯,單有稀粥。”

    又道:“時辰卻不記得了……”

    復還笑道:“有口熱乎的就謝天謝地了,哪裏……”

    說到這一處,那小兵卻是忽然閉了嘴,不再往下說。

    呂鋌有心要再問那些個喫食自哪裏冒出來的,畢竟先頭還說柴禾都溼了,怎好用來燒,卻也曉得面前人多半不知道,只好清了清嗓子,端起架子又左右看了看,半晌又問道:“去看看裴官人歇了沒,若是歇了,再看看孟內侍那一處。”

    那兵卒彷彿得了特赦,急急往前跑了,一面跑,心中一面發毛。

    ——方纔自家實在多嘴,明明曉得前幾日呂官人管事時都是喫冷水冷飯,下頭抱怨不休,作甚還要誇今日的熱,豈不是明着不給這當官人臉面嗎?

    趕緊溜了,溜快些纔好,不要叫他記下自家的名字同臉!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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