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盛芳 >第三百五十一章 捱罵
    裴繼安卻不知道呂鋌半夜醒來還要見自己一回,他倉促之間接手偌大一個爛攤子,前頭人做個甩手掌櫃走了個乾淨,事情卻全數堆着要他去做,八個禁衛官,二三十個兵卒,一下子都圍了過來,不是要這樣,就是要那樣。

    行軍駐紮,不過也只是衣食住行四件大事而已,眼下最要緊是餓着肚子同沒有地方住。

    呂鋌選址選得不好卻也好,說不好,是因爲日間下了一場雨,雨勢雖然不大,卻把地面澆得十分泥濘,不少地方還有積水,說好,是因爲相對平坦空曠,少有樹林,不必憂心野獸蟲害。

    而竈臺上也因雨水溼柴,又因此處距離村鎮太遠,採買不利,食材也不夠,俱都過來欲要再支銀錢去買,到得此時還沒有生火。

    裴繼安曉得外頭兵卒們之所以鬧個不停,多是因爲餓得心火亂冒,又沒地方休息,再兼連着走了好幾天,實在累極,此時不安撫一回,怕是當真要暴動。

    他擡頭看天,見月明星繁,天空中並無烏雲遮蔽,四周空氣乾燥,毫無煩悶之感,再摸樹枝樹葉,白日雖然有雨,此時已經十分乾爽,便知明日多半是個晴天。

    早在京城之時,裴繼安就把沿路輿圖了熟於心,此刻覈對一回,果然發覺往前二十里地有一處小鎮,當即着人去下令,道次日全軍原地駐紮休整半日,只用走三十里,過了午時再行出發,不必趕路。

    此外,他又讓人取了些較乾的柴禾,慢慢引火,也不管煙大不大,薰不薰,在營地當中生了二三十處大火堆,一來給衆人烤乾身上的溼衣服,二來可烘烤溼柴,纔好後續做飯,再在火上坐小鍋先行燒水,當中把肉剁成肉糜煮做湯,又將炊餅撕開放進去煮,快快弄出一樣喫的,雖然未必好,量也不夠,到底發得下去,叫衆人能略填一回肚子。

    那火一生起來,又有熱水,不多時,肉糜湯的香味同麪食特有的香氣就從鍋裏飄了出來,叫一衆兵卒全數圍了上去,坐在火堆邊上等那肉湯喝。

    一旦知道明日不用早起,可以稍作休整,此時又立刻就能有東西填肚子,衆人的怒氣就平了下去,雖然還偶有抱怨,卻個個只管盯着肉湯去了。

    把這一頭人穩住,裴繼安纔將原本呂鋌的手下並禁衛官們抽出來的兵卒整合起來,分爲幾隊,誰人負責填平水坑地面,誰人負責搭設帳篷等等。

    因前頭連着幾日倉促安營、拔寨,把營帳布同支架都弄壞了不少,沿途又沒有遇得采買之處,已是十分不夠,若是照舊住宿,少說要有十中一二要無處可睡,裴繼安看出不對,略一思忖,便着人拿着花名冊同巡邏圖去找了沈念禾。

    沈念禾一行在門口堵了半日,好容易才進得營地,雖是早早有飯喫,卻也十分疲憊,人人都想早些休息,卻並無人安排營帳,問了半日,也沒人曉得前頭究竟發生了什麼。

    正焦躁時,遇得裴繼安派過來的人。

    來人也不廢話,問好之後,直接將花名冊並巡邏安排拿得出來,對沈念禾將事情簡單說了一回。

    沈念禾一向靈慧,不用點就通了,算了算人數,又問營帳情況,提筆計算,不多時就給了幾個方案出來,又將紙頁封了起來,讓人帶得回去。

    她算學甚佳,拿了幾個數據,已是算着人頭,將每個營帳裏當住的兵卒數一一做了調整,再重新安排巡邏順序、人數、路線,明明只是稍稍變了一回,竟是把那兩百來人不知不覺地全數塞了進去,再無不夠營帳可住的問題。

    裴繼安就這般一一打點,又從下頭兵卒中選出十人,每人負責什麼,十人之下又各有數人分管若干小隊,細做分權,兩兩制衡,互相監看,等到一應事情全數安排妥當,竟然還不到子時。

    他從前行商時,連續趕路數日徹夜不眠的事情也常有,又曾爲多賺一點銀錢,往返於邊疆戰亂之地,這幾日的趕路強度其實並不算什麼。

    二十上下的青年人,正身強體壯,此刻樣樣都忙完了,裴繼安依舊精神奕奕,倒是忙裏偷閒,忍不住去翻了沈念禾送過來的巡邏排布圖細看,一面看,一面心中暗笑那字大大小小,左左右右,可可愛愛,看着看着,免不得想起真人來,也不知怎的,一時衝動,拿了紙頁就出得營帳去。

    他手中拿着營帳圖,也不驚動隨身侍從,只說自己有私事外出,取了令牌,獨自提了燈籠,遠遠站在巡邏兵休整處看着沈念禾所住的營帳發了一回怔,明明什麼也沒看到,也無人出來應和,就在此處呆站着,竟是站出一臉笑意來,倒叫一旁巡邏的兵上前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

    ***

    裴繼安提個小燈籠去隔着簾子看空氣,只當看到了心上人,實在自得其樂,卻苦了呂鋌派去找他的手下。

    那人到得地方一問,問裴官人歇下了沒,回說沒有,正要高興,忙說呂官人有事要問,對面卻說裴官人雖是沒睡,卻出去了。

    再問去了哪裏,明明是隨身侍從,卻一個字都不說,只答不清楚。

    那兵卒並不知道這是當真不清楚,還以爲這是對面人口風緊,一時心中歎服得很,暗想:果然裴官人手下的,連個伺候的小卒都比旁人不一樣,行事如此謹慎,我是當學還是不當學?

    又想:罷了,我跟的那一個,學了也白學,甚事都不懂,做得再好,也不過是拋個媚眼給瞎子看。

    他尋不到裴繼安,等了片刻,仍舊不見人回來,沒有令牌,半夜又不敢亂走,只好託人去問了一回孟德維。

    孟德維忙累一天,又是細胳膊嫩腿的,早已躺下,便是沒有睡,聽得是呂鋌來找,也必定已經睡得針都扎不醒了。

    那小卒只得灰溜溜回得自己營帳。

    他倒有幾分機靈,曉得這一回呂鋌心情不好,本想求了人去幫忙回話,然則誰都不是傻的,任你千懇萬求,沒有一個願意答應,只推他自己進去,果然捱了一通罵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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