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相寶 >第569章 太陽神鳥
    這是文博界的通病用考覈的方式提攜後進。

    倆人剛纔聊到李林燦,相本直樹與李林燦關係不錯,他誤以爲盧燦是李林燦的弟子,故此,雖然客氣,但其心理上,還是將盧燦當成晚輩看待。

    從年紀和學識上來說,自己沒喫虧,相本直樹的晚輩,也沒什麼。盧燦聳聳肩,對溫碧玉笑笑,挽着她的手臂,跟在相本身後走上二樓。

    二樓的陳設是典型的東瀛民居:直迴廊、紙紗櫺壁、推拉門、榻榻米、矮几、屏風。

    相本直樹就在剛纔自己品茗讀書的榻榻米上招待盧燦倆人,茶,自然是頭茬的玉露。

    “京都比睿山的玉露,果然不同凡響”盧燦的讚美是真誠的,東瀛玉露的製作,有其獨到之處高溫蒸汽殺青之後,用水冷或者冰冷的方式快速降溫,從而使得茶葉中的澀味大減,香味悠長。

    溫碧玉不懂這些,一旁跟着盧燦學,亦步亦趨端杯品飲,倒也不失大家閨秀的風範。

    相本直樹根本就沒再提“考覈”之事,反而拉着盧燦,品茶之餘,聊起東瀛“漢學”。

    溫碧玉這下徹底懵圈,什麼東京學派,京都學派,聽不懂啊。

    不僅她聽不懂,即便是後世很多玩古董的人,也分辨不出兩者的區別。

    其實很簡單。

    同樣研究漢學,東京學派是典型的“文獻史料派”,也就是說,他們講究以真實史料爲依據,沒有史料或者史料不真實,則會“疑古”,他們甚至認爲“中國堯舜禹都是不存在”。

    是不是很熟悉

    對東京學派與國內顧頡剛等大師所提出的“疑古學派”,一脈相承。

    這一學派,實事求是的論證史料,值得認可,可是他們也帶來很多負面效應。譬如他們嚴重打擊了中國古代哲學思想的合法性,使得中國人對於民族認同感與自豪感有缺失,一直影響到今天。

    換句話說,中國人的不自信,根子上與他們有直接關係

    相比他們,以內藤湖南爲代表的京都學派,在中國就受歡迎多了。他們提出的“天運螺旋說”和“文化中心移動說”在國內有不少擁躉。

    所謂“天運螺旋循環說”,即認爲歷史偶然的背後是必然,一切都是大勢所趨。

    內藤以此反駁西歐學者的“中國文明停滯”論,他認爲歷史變遷雖是循環的,然其發展過程則是有差異的。

    京都學派認爲,中華文明並非沒落,而是沉寂,因此獲得更多中國國學大師的追捧。

    東京學派在漢學史學方面求實,京都學派在漢學哲學方面務虛,這是兩者最大的差別。

    溫碧玉哪能聽得懂這些,不一會,她就有點迷瞪,想睡覺。

    盧燦是玩鑑定的,可不是玩研究的,自身也不太喜歡這種坐而論道,可又不得不忍着這種交流除了學識考覈外,同樣可以看作對心性的考驗。

    還想着從對方手中掏出好東西,他不得不坐直身子與對方一問一答。

    扭頭看到溫碧玉,在旁邊小雞啄米般的打瞌睡,有招了。

    瞅着間隙,盧燦坐直身子,伸手拍拍溫碧玉的胳膊,聲音稍高,“艾琳,怎可在相本前輩面前失禮”

    頓時將溫碧玉嚇得一哆嗦,睡意全無,俯身致歉,“啊對不起,相本前輩,我”

    盧燦順勢接過她的話語,解釋道,“艾琳和我,昨天抵達東京時已經很晚,今天一早又去東御園看櫻花,沒能休息過來,還請諒解”

    相本直樹原本確實有些不高興,一聽,得,合着還是自己的邀請,打攪了他倆的休息,連忙回禮,“是我的邀請,太冒昧了。”

    “兩位稍等片刻,”老頭子站起身,穿上木屐,匆匆出門。

    這次應該是去取東西了。

    “燦哥,我”小丫頭苦着臉,怎麼在阿燦拜訪客人時瞌睡呢

    “噓”盧燦豎起食指,對她眨眨眼,悄聲在丫頭耳邊說道,“我也正有打瞌睡的意思呢,得虧有你頂着。”

    一句話說得丫頭噗哧一笑,粉拳舉起,捶在他的胳膊上,“你怎麼這麼壞就知道拿我頂缸”

    如此一嬉鬧,溫碧玉剛纔那點尷尬,立即消散的無影無蹤。

    相本直樹抱着一方長方形的木匣子進來,重新跪坐到矮几對面,將木匣推給盧燦。

    “這是我早些年在內陸購回來的一件頗有意思的東西,一直不是很確定,朋友圈中,也沒有定論,盧生看看”

    盧燦早已望眼欲穿了,自然不會客氣,戴上手套後,將木匣打開。

    一愣,繼而狂喜

    這是一方青銅洗盤,三虎足,足高一公分,典型的矮足;盤壁外凸,壁高兩公分,外壁鑄刻兩隻長尾鳥型壁紋。

    最讓盧燦驚喜的是洗盤內底,直徑在八公分左右,分內外雙圓。

    內層爲一圓圈,周圍等距分佈有十二條旋轉的齒狀鑄紋;外層圖案圍繞在內層圖案周圍,由四隻相同的逆時針飛行的鳥紋組成。四隻鳥首足前後相接,朝同一方向飛行,與內層漩渦旋轉方向相反。

    這一圖案,盧燦太熟悉了

    這就是金沙文化遺址最寶貴的發現太陽神鳥金箔的陰文鑄造版。

    上輩子盧燦無數次看過、聽過太陽神鳥金箔的新聞,也曾經夢想着,自己如果有這麼一件藏品,該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現在,算上這件,虎園已經有兩件出自金沙文化的青銅物件。

    至於另一件別忘了,當初盧燦帶着李林燦老爺子前往緬北拉普小鎮,曾經收到一件太陽鳥青銅盉器。那件物品,已經被虎園鑑定部門認定爲“未知出處的蜀地文化商周青銅祭祀器”,虎園鎮館之寶器

    盧燦小心翼翼的將這方洗盤,從木匣中取出來。

    青銅洗盤被相本直樹保存的非常好,看不到一絲一毫溝壑中的銅綠和歲月沉寂的腐末,入目寶光燦燦,甚至連出頭的痕跡都很難發現,頗有傳世古的模樣。

    不過,盧燦很清楚,這件物品,就是出土古,只不過老傢伙的保存手段了得,給“洗”沒了。

    這是絕對的珍品應該如同自己手中的那件太陽鳥青銅盉器一樣,被偶然間挖出,然後流落到市面,又被相本直樹購買到東京。

    難怪相本直樹說自己拿不定主意

    三星堆和金沙文化遺址,都還沒有發掘,中國西南部的蜀地文化,在文博界的印象中,尚處於“魚鳧”“懸棺”之類的傳說文化,或者說是“楚文化附屬”,哪會有自成一體的“蜀地青銅文化”“玉器文化”以及“金文化”。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