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相寶 >第206章 來龍去脈
    當第三件贗品被查出來時,所有人都意識到,宋逸仁有問題。

    鑑定牌上寫着“宋景德鎮窯青白釉雙魚碗,高5.9cm,口徑18cm,足徑6.8cm”

    可稍有經驗的鑑定師,都可以判定,這是一件明代民窯作品,瓷質疏鬆,釉色不均勻,其模壓雙魚,竟然不是對位的,而是呈斜角。

    “剛纔聽說你們準備拍資料冊,難道你們不準備檢查了嗎?就這貨色,也能上拍?樂古道平板車攤上,也不會超過五十港紙!”盧燦掃了鄭胖子一眼。

    交情歸交情,生意是生意。

    兩件贗品,一件以次充好品,竟然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首拍品中。而這,還僅僅檢查瓷器,盧燦還不清楚字畫、雜項、玉器、銅器等品類中,是否有贗品和次品。

    胖瘦二頭陀最起碼有監察不力的責任,必要的問責盧燦還是要提的。

    “另外還有兩個問題,一併要追查清楚。”盧燦將手中的雙魚碗放在多寶閣上,“這位宋逸仁,什麼來頭?要查清楚,他爲什麼要在我們首拍上動手腳?”

    “另外,這三件瓷器,是誰徵集上來的?也要問清楚,是不是和宋逸仁有勾結?”

    盧燦的話音剛落,六人中的一位,臉色煞白。

    “盧……盧總,兩位……許總,這幾件瓷器是我徵集來的。”說話之人,真是徵集部經理宋凱。

    “宋凱!老子將你從豐盛典當挖過來,你就是這麼報答我的?”許胖子聞言,一個箭步,那胖墩墩的身材,也不知怎麼做到如此迅捷,一把封住宋凱的衣領。

    “許……許總,您聽我說。”那宋凱臉色白得怕人。

    盧燦有點煩躁,揮揮手,“胖子,家耀,你們把這人帶走,問清楚。我和馬師傅還要檢查其他拍品。”

    許佳聞、許家耀,還有活動部經理孫展,三人推着宋凱去外面辦公室。留下羅大偉,陪同盧燦、馬佔奎重新檢視其它拍品。

    馬佔奎今年四十五歲,十三歲進入盛有當鋪當夥計,幹了五年後,被當時的老掌櫃張文順看上,收做關門弟子,此後,他從夥計到掌眼,再到掌櫃。六月,在劉作籌的介紹下,他加入維德拍賣,成爲鑑定部經理,其實也就是總鑑定師。

    今天發現三件贗品和次品,他同樣有責任——整個鑑定部有六名鑑定師,其他五人都是負責單項鑑定,譬如馬輝義負責的是書畫,宋逸仁負責的是瓷器等等,最終總把關爲馬佔奎。他把關不嚴這一責任,無論如何推脫不了。

    剛纔見盧燦發怒,連雙許老總都被批,他此時看盧燦,眼神有些發虛,“盧總,怎麼查?”

    盧燦指了指書畫那一列桁架,“馬老師查書畫,其它的雜項、玉器和金屬器,我來。”

    書畫只有二十來件,其它雜項足足有八十件。

    馬佔奎樂得清閒,連忙點頭,心底還不無看熱鬧的念頭。

    看你稍後檢查不完,怎麼開口求人?

    不過,馬佔奎很快發現,這位年輕的盧總鑑定速度相當快,準確率很高,連連糾錯。

    “大偉,這一件筆筒,是明末清初嘉定派朱纓的作品,不是他兒子朱稚徵的。你幫忙改過來。”盧燦舉了舉手中的一件明末清初的竹根雕紅漆筆筒,鑑定牌上寫的是朱稚徵雕刻。

    “理……由?”羅大偉在旁邊負責修改和記錄。

    改一名鑑定師的鑑定結果,必然需要令人信服的理由。

    馬佔奎忍不住豎起耳朵,因爲這筆筒他上手過,當時沒找到定論,最後他認可雜項鑑定師的判定意見,也就是現在鑑定牌上寫的朱稚徵。

    這件竹根筆筒,高二十五公分,口徑十一公分,筒壁刻松鶴延年圖。刀法深刻,浮雕圓雕結合,典型的明清嘉定派的藝術特色。

    留白處刻有宋代盧祖皋的《臨江仙》:

    “六鶴飛來松帳曉,菊遲梅早年光。西池移宴到萱堂。笙簫清弄玉,環佩暖回香。”

    “未問誥花金五色,新來樂事難量。雙添瞿鳳趁稱觴。爭書八十字,分抱綵衣旁。”

    盧燦重新看了一遍筆筒,籌措着語言,“清同治年間嘉定竹雕大師朱雲聰,也就是朱鶴第九世孫,在他的《竹雕紀年》一書中,曾經提到過自己的祖先。其中有幾句,可以作爲判定標準。‘嘉定竹雕,鶴祖善透、纓祖精圓、稚徵攻平’。”

    馬佔奎一怔,《竹雕紀年》?自己怎麼沒聽說過?可盧總連作者及身份都說出來,不像是假的,另外竹雕大師朱雲聰的大名,自己也聽過,甚至見過他的作品。

    盧燦擡頭見羅大偉發愣,忽然想到他對竹雕更不懂,又詳細說道,“嘉定派是明清時期全國影響力最大的竹雕派系,推動這一派系發展的是朱家祖孫三人。”

    “爺爺朱鶴是明末之人,他擅長透雕,特點是用刀很深,有力,因此作品表現相對粗獷。朱鶴的兒子朱纓,是明末亂世到清初的藝人,他的刀法以圓雕爲主,有一定的透雕和平雕技法,但在作品中往往做點綴用。”

    他將竹筒在羅大偉面前晃晃,“就像這件,整體雕刻手法爲圓雕,松枝鶴腿剛勁,刀法有力,你再看看

    鶴羽,又不乏柔和,這是他兒子朱稚徵所專攻的平雕手法,所難以達到的。”

    “那他兒子朱稚徵的特點呢?”馬佔奎忍不住問道。

    “朱稚徵專攻平雕,作品中帶有一定的富貴氣息。如果是他雕刻這筆筒,其鶴必肥,其松必臃,其山必險。”

    盧燦這手竹雕鑑定,學自《金石祕錄》中的雜項。

    每一代玖寶閣的閣主,都會往《金石祕錄》中填充新的內容,嘉定竹雕,就是第十四任閣主顧庸羥填寫進去的。

    顧庸羥爲找回北宗的《金石祕錄》,以及當年被北宗帶到京師的師門藏寶,曾經遊歷中原三十載。晚年,他對《金石祕錄》進行大幅度的增補及修改。

    盧燦剛纔所講述的《竹雕紀年》以及鑑定方法,就是他下的結論。

    羅大偉聽不明白,馬佔奎懂啊,想想後很快點點頭,看向盧燦的目光變了變。

    原本他還以爲,這家拍賣公司不過是四個富家子弟的玩笑之作,沒想到,裏面竟然真的藏着一尊大佛。真懂!比自己這接觸古董三十年的老手還懂!

    也不知道,他年紀輕輕從哪兒學的?

    中午午餐,他忍不住,向羅大偉問出來。

    “他…爺爺是中…中大教授,也許…也許是家傳。”羅大偉也是第一次見盧燦鑑定物品,這說辭是他所能想到最合理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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