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赤心巡天 >第2056章 一捧弋徹花
    名震草原的穹廬三駿,分別出身於宇文氏、金氏、完顏氏,

    這幾個姓氏,正是草原上最強大的幾個部族。世代真血,高貴不凡,在草原上極具影響力,可以說是僅次於赫連王族的存在。

    那良雖是沒什麼出身,無父無母被狼養大的孩子,但也憑藉個人努力和天賦,成爲“神眷者”,是最受矚目的天驕之一,當代“忽那巴”。在草原上的聲望,幾乎與現世神使蒼瞑並駕齊驅。現今正在王帳騎兵擔任要職,很受大牧女帝信任。

    這四名天驕,現有的實力地位已是舉足輕重,他們未來的影響力更是不可估量。

    有志於天下的大牧皇族,不可能不重視這幾個人。

    赫連雲雲是心懷大志的,從來不曾掩飾她爭龍的決心。

    那麼這場將牧國最天才的幾個神臨境修士一網打盡的戰鬥,她絕不應該錯過。尤其是在赫連昭圖確定要入場觀戰的情況下!

    如此一來,趙汝成至少有一個再次與之見面溝通的機會。

    若是赫連昭圖都來觀戰了,赫連雲雲也還不來。那其實更好,說明她心裏還是非常在意趙汝成,爲了那點彆扭情緒,寧願在與赫連昭圖的競爭中失分。

    黃舍利雖然不在,蒼狼鬥場的負責人卻還是認得姜望。

    名滿天下的人族英雄,願意把探索神臨極限的戰鬥放在此間,任是哪座鬥場都不會拒絕。蒼狼鬥場在最短的時間裏,安排好了最高規格的鬥場,並請動“北地薔薇”邊嬙來主持此戰。

    當然還有一個重點——蒼狼鬥場正是完顏氏的產業。

    這座鬥場的主人,乃是草原騎兵“烏圖魯”的執掌者,當世真人完顏雄略。黃舍利家在這裏只是佔一部分乾股,完顏度纔是這裏的少東家呢。

    姜望選擇在此決鬥,就是將戰前戰後的輿論,都交由完顏度把控。他們愛怎麼說怎麼說,輸的說成贏的都行,真正“不傷其面”。

    他只求一場酣暢淋漓的戰鬥,以及一個趙汝成討好赫連雲雲的機會。

    他想他和趙汝成,都需要好好把握。

    ……

    這是重要的時刻。

    耳中已經聽到邊嬙暖場的聲音。

    聲音在召喚鬥士入場。

    趙汝成覺得,那也是在召喚自己。

    這亦是他的回合,他也要發起衝鋒。

    一身華服、盛裝出席的趙汝成,對着水鏡再次撥了撥頭髮。在心裏告訴自己,這是非常重要的時刻。

    穿得這麼花團錦簇,從來不是他的風格。他穿戴向來極任性,在邊荒的那幾年,破麻袋都敢往身上套。這一次卻拉着姜三哥,幫他精挑細選,精心搭配。就連腰上的玉飾都有講究!

    或許意識得晚了,但他現在的確意識到——赫連雲雲非常重要。

    在來草原之前,他的心態其實是輕佻的。楓林血仇已報,每天和三哥、小安安、青雨姐開心玩耍。

    身上雖然掛着牧國的通緝,但他從未在意。

    因爲他從未想過,赫連雲雲會真的不愛他。

    姜三哥淨出些餿主意,他也不以爲意,只當做是一場好玩的遊戲。已經有多少年,沒和三哥一起放肆玩耍。草原正是他們的遊樂場,用以尋找那段失去的時光。

    直到真正看到赫連雲雲,他發現這一切並不好玩。

    他以爲見面就能解決的矛盾,反倒是在見面的那一刻才真正叫他有所認知。

    當他的理直氣壯變成理屈詞窮,當他一步步在華帳之中後退,當他在料峭春寒裏表演傷病,他看到的是一顆被傷透了的心——曾經那麼愛他,他卻頻頻忽略了的真心。

    這纔開始慌亂。

    開始不知所措。

    人總在被愛之時,不知愛意珍貴。又總在失去之後,再頻頻緬懷。

    趙汝成不想將一切都留在記憶裏。

    他手持一捧弋徹花,腳步堅定,要將珍視的一切都攥在手中。

    在草原詞語中,“弋徹”表示榮耀的自戕。

    而紅豔豔的弋徹花,相傳是被戰士的鮮血染紅,寄託了戰死者的勇氣。此花最早是用於祭奠英靈。

    草原獸面戲經典劇目《赤煞虎別白玫狐》裏,就有一幕,是赤煞虎的死訊傳來後,白玫狐不肯相信,每年到了約定的日子,仍然去山頂癡望情郎。終於有一天,她等到了赤煞虎手捧弋徹花歸來,如此相愛圓滿。

    因爲這部劇目是如此經典,在草原上流傳甚廣,以至於弋徹花也有了全新的意義——代表至死不渝的愛情。

    等會見面該說什麼?

    要怎麼證明自己的真心?

    趙汝成在心中反覆地預演,最後一次整理了着裝,堅定地推門而出,大步向貴賓席走去。今天來的人,比想象中要多。一張票都沒有往外賣,但貴賓席幾乎滿座。

    穹廬三駿家大業大,人情難免。

    他這樣想着。

    人雖然很多,但他朗目如電,還是在人羣之中,一眼就看到了赫連雲雲——旁邊的天青色龍袍。

    他一個趔趄,險些摔下臺階,幸虧身法過關,愣是空中旋迴,穩住了自己。緊閉着眼睛,彷彿這樣就不會被看見,堅定不移地往回走。

    “趙汝成?”

    此聲遼闊無垠、高渺如在雲端,雖只是一聲輕問,卻令全場肅然,天地爲之靜。

    萬里草原至高無上的意志,體現爲具體的聲音。

    趙汝成迅速把那捧弋徹花塞進懷裏,轉過身來,對着那位坐在看臺居中位置、威嚴不可見真容的大牧女帝,深深一拜:“臣!拜見陛下!”

    “臣?”大牧女帝惜字如金。

    趙汝成再拜一次:“草民趙汝成,拜見陛下!”

    大牧女帝的聲音聽不出情緒來,只道:“朕有如此恐怖,令你望而生畏,見而返身?”

    “非是如此!”趙汝成道:“陛下懸如日月,萬物可親。只是草民戴罪之身,不敢污了陛下的眼睛!”

    牧天子的聲音道:“云云恕你無罪,你便無罪。剛纔往這邊走,是想做什麼?”

    “……觀戰!”趙汝成咬牙道。

    “坐吧。”牧天子只有這一聲。

    趙汝成低頭看着腳下,默默走入觀戰席,在座椅最空的區域裏找了個位置,手麻腳麻地坐下了……如坐鍼氈!

    “你看好哪邊?”旁邊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趙汝成扭頭看去,看到的是一個意態從容、甚有王者氣度的男子。

    赫連昭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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