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大明鐵骨 >第166章 百官相(第二更,求月票)
    順治17年年初,雖是臨近三月,可是這天卻沒有絲毫轉讓暖的意思,那自漠北草原上奔騰呼嘯的朔風,挾着滾滾寒流和那紛揚的雪花,直灌北京城,這三月裏的桃花雪就像是臘雪裏的大雪似的,晝夜不停撒下了滿天飛旋的鵝毛大雪,吞噬了整座北京城。

    不過只是一夜的功夫,這京城內外到處銀輝滿眼,和着先前的積雪在地上結上了一層結實的雪凍,這刺骨的寒意直透萬戶千家。地上新下的積雪被車馬行人踩成泥濘一片,可被那刺骨的北風一吹,又都凍成了滑溜溜的冰道。

    清晨時分,那往城裏賣水的雙馬套車,這會同樣也是步步艱難,便是好不容易到了戶門前,雖說那水箱外包着層破被,可依然難免結上了些許冰凍,雖是說這一桶水少了一半,可這京城水苦,百姓們也只得緊着這滿是冰凍的水喝着,不定這雪再下大了,便是這水也沒有了,到時候只能掃房頂上的雪水了。

    房瓦上和樹梢檐角處處積上了厚厚的積雪,這京城千家萬戶在掃除各處庭院和通道的積雪,不時他們會拄着大掃帚,呵口熱氣。

    “今年可真冷啊”

    今年確實比往年更冷了,其實這幾十年,一天比一天更冷。

    相比於尋常百姓,那各部衙門裏頭,卻顯得暖和一些,雖說衙門裏不像宮裏頭有那取暖的地龍,可卻也有火牆,循着大人們的吩咐,衙門裏的差役無不是加足了柴火,纔算驅除了窗縫裏頭鑽進來寒意。

    儘管天氣酷寒難當,可是這人心卻比這酷寒更冷上幾分。

    雖說皇上御駕親征的消息,着實大振了民心士氣,儘管皇上駐足於濟南,可是那幾十萬大軍駐于山東、河南,再加上皇上下旨從漠北征發的幾萬蒙古騎兵的旨意已經下到漠北,這民心士氣自然不像宿遷敗後那般緊張。

    只待明年開春之後

    幾乎所有人都相信,明年開春之後,待到蒙古騎兵到時,三十萬滿漢大軍南下之時,就是江南海賊兵敗之時,對此大傢伙可是深信不疑。

    惶惶不可終日的人心,似乎隨着皇上南下而得到平定。

    不過,就在人心看似定下的時候,突然一個消息卻從南邊傳了過來竊居江南的海賊居然要對仕清官吏加以清算。

    二月十三,那個所謂的什麼“延平王”發出公告“仕清僞吏若不於三月內返鄉,皆以漢奸淪處,沒其產並流家人於海外”。

    從皇城到街頭巷尾頓時被這個消息驚呆了。自打從鄭成功奪了江南,本就讓那些江南籍的官員無不是人心惶惶的,他們尋思着,再怎麼樣也不至於像當年滿清一樣拿他們的家人開刀吧。

    可誰曾想,這些人真的動起手來了。

    首先被清算是侯方域,但是其獻計張存仁扒開黃河淹死百萬無辜同胞卻是罪惡濤天,盡雖說其未曾出仕,但是就憑此罪,就被流了九族,那可是整整數千人被流放。而如陳名夏這種降清後因故株連被劾論死的,也被加以清算,陳家上百千餘口被流。甚至第一批列入被流名單的,皆是過去十五年間降清後身死之人。

    這個消息傳至京城之後,頓時在京城上下掀起一陣從未曾有過的波瀾,幾乎所有漢官皆是人心惶惶,而幾位家在江南,歲數稍長的漢官,更是又愁又急,一病嗚呼,而更有江南籍漢官連夜出逃,這幾日這各部衙門裏的京官眼瞧着一個個的跟着的逃了出去,這種惶恐不安更是蔓延到了地方上,這會不知多少江南籍的官員在那裏惶恐的張望着。

    千里做官只是爲財,可若是舉族流放海外蠻荒之地,又該如何

    這回的人心浮動,甚至遠甚去宿遷大敗,又不知有多少人心思浮動間已經打定了主意,這不現如今這人人都不忙着手頭的公務了,而是在竊竊議論着戰局的前途。

    當然,他們更關心自己的前途。

    步入吏部衙門的瞬間,金之俊便感覺到偶爾有人把目光投在他的身上,衆所周知,身爲吏部漢尚書的他是江南吳江人,而那裏早已爲海賊所據,現如今,海賊如此清算,他這位吏部漢尚書,會怎麼做

    自從陳名夏等南黨在數年前被加以清除之後,如金之俊等人雖無南黨之名,卻也是江南籍官吏的主心骨,他的一舉一動,不知多少人在看着,若是他逃了,不定明個不知多少人會棄官南逃。

    “怎麼,都沒有個正事嗎”

    瞧着周圍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金之俊厲聲斥道,然後便邁着四平八穩的步子進了他自己的公房,在進入公房後,那看似沒有絲毫波瀾的臉上,卻頓時變了模樣,顯出一副苦色來。

    “這不知多少雙眼睛在盯着自己”

    心裏這麼叫着苦,金之俊又惱道。

    “早知如此,去年就應該再次上書致仕,若是去年回到家中,又那裏還有這麼多煩惱”

    他之所以會般說,是因爲早在三年前,他就曾請求致仕,不過皇上並沒有同意,去年他又一次請求致仕返鄉,可依然未曾獲准。再後來因爲海賊竊居江南,自然也就沒有再提此事,可誰曾想這風雲變幻,現如今那鄭逆卻對他們這些仕清官員動起手來了。

    “若是回了吳江老家,難道真的就不予追究了”

    對此,當年李闖入京降其後又遭拷掠的金之俊,自然有所懷疑,不過他自然不會拿着鄭成功與李闖那些流寇相提並論,對他來說,他現在所關心的只是自身私利。

    降順如此,降清亦是如此。

    但是現在鄭成功在江南的“釜底抽薪”卻讓金之俊整個人都變得患得患失起來。

    這些年苦心經營,不就是爲了金家嗎

    可現在鄭成功於江南這般清算,非但金家的田產屋宇會被查沒,甚至就連金家上下數百口,亦會被流放至位於海外的臺灣。

    “臺灣,臺灣在什麼地方”

    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金之俊取出一份地圖來,他看着地圖上的某一個角落,那眉頭卻是緊皺着。

    “臺灣、臺灣那裏可是化外之地啊,把金家舉家數百口遷到那地方,不是,不是要置金家於死地嘛”

    心裏這般喃喃着,金之俊那臉上的苦色更濃了。

    他想要逃,但是卻又不敢逃,身爲吏部漢尚書的他,很清楚,如果現在逃走的話,沒準不等他出京城,那邊海捕文書就會傳出去,到時候,等待他的只是死路一條

    對於皇上來說,越是在這個時候,就越需要殺雞給猴看。就像那已經被舉族流放的陳名夏一家一般,當年皇上固然再是欣賞他的才學,最後不還是直接把他當成了一隻雞。

    金之俊不想當那隻雞,但他同樣不想金家上百數百口,就這麼被流放至少化外之地。

    難啊

    就在金之俊這聲長嘆後,門外傳來了一個聲音,他的門生程四遠。

    “學生見過老師”

    在程四遠恭敬的行禮時,金之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然後說道。

    “用達來了,坐。”

    對於這個門生,他倒是頗爲欣賞,在請其坐下後,又命雜役上茶,待雜役上了茶離開了公房,正欲請其喝茶時,便聽到他說。

    “學生看老師眉間似帶隱憂,可是爲了那件事”

    這是第一次,有外人在金之俊面前提及此事,見有人詢問,金之俊立即說道。

    “用達多慮了”

    搖搖頭,故作鎮定的金之俊說道。

    “不過只是海賊亂我軍心之舉罷了,爲師又豈會因海賊之計而自亂陣腳”

    老師的回答讓程四遠只是微微一笑,並未繼續說下去,待喝了兩口茶後,才說道。

    “聽到今上點卯的時候,又有幾人不在了的,不知是犯急病,還是”

    門生的話讓金之俊只是略點下頭,然後看似平靜的說道。

    “這些人實在是鼠目寸光,全不知報效君恩,哎,可惜了,可惜了”

    他們逃了,沒人會注意,若是自己逃了不定會引起什麼樣的波瀾,可若是留在這裏,這金家又該如何既便是將來皇上打下了江南,這金家被流至臺灣,又豈能再回得來,即便是回來了,又有幾人能活着回來

    “其實,這也不怪,這鄭賊以我大清官吏之家人爲質,如此卑劣之行,實是可恨至極,人心惶惶之下,難免會做些糊塗事。”

    門生的那一口湖廣口音的官話,聽在金之俊的耳中,只讓他的眉頭微微一鎖,心中的絲許不滿更是轉瞬而逝,畢竟現如今,這湖廣還是大清的地盤,可江南、江西卻早已經被海賊給據佔了。

    你這是站着說話不腰痛

    就在金之俊對眼前這門生心生微詞的時候,那邊卻又聽到他說。

    “老師,學生聽說,今個天一放明,馮閣老就被太后請進宮裏了”

    什麼

    猛的睜大眼睛,金之俊的臉色驟然一變,看着程四遠說道。

    “你說是馮鹿庵進宮了,是太后的召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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