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明軍開始大規模的調動,再到潼關遭到進攻,一封封奏摺就接連遞到了西安的皇宮大內,那來自前線的戰報,在西安更是惹得人心惶惶不可終日,儘管他們過去吹噓着什麼,若是明朝來犯,非得像砍瓜切菜似的把明軍殺個痛快,可是他們更害怕自己被明軍殺個痛快。
畢竟當年是怎麼樣倉皇逃出京城的經歷,一直到現在還烙在他們心裏,甚至有時候他們還會做到當年倉皇出逃的噩夢。
過去那些什麼切砍瓜切菜的話語,不過只是自己給自己打氣吧了。現在當明軍真的殺過來的時候,第一個感到害怕的就是他們自己。
從朝廷到街頭巷尾都已被從潼關發來的警報驚呆了。
明軍揮師三十萬
各種大炮不下三千門
至於什麼那潼關城內日夜不斷的落下的斗笠大小的炮彈,更是讓人驚駭的一陣咋舌。
大明是火德,所以火器自然有助火德。
而大清呢大清是水德,水克火不假,可也克火器啊
在這個時候又怎麼可能能夠打的過火德的大明哪
一時間,諸如此類的謠言在西安滿城裏傳播着,相比於幾年前,這滿城裏的旗人只剩下不到七萬,就這還有四萬多是婦孺,其它的幾十萬旗人和旗下的奴婢早早的都撤到了西域,不對,是往西域守備去了,距離西安最近的一支大軍,還遠在蘭州,換句話說,大清國上下,其實早就做好了“西狩”的準備了,只差臨門一腳了。
這邊聽着明軍打來了,那邊那些個大人、大爺們無不是紛紛招呼着家人那些幾年前掠自河州的色目女,現在這些色目女早就摘下了頭巾,穿上了旗袍,就連喫食也變得與旗人無異,畢竟主子們的拳頭、鞭子從來不講理。她們聽着主子們的吩咐立即開始忙活了起來,沒有絲毫的不甘不願的意思。
不過她們在收拾着行李的時候,難免會有一些異樣的想法,想象着明軍到來的時候,她們能不能獲得自由,當然,在看到嗷嗷待哺的子女時,卻又是一陣不捨,最終大多數人還是抹掉眼淚,長嘆口氣選擇了認命
婦人們認命似的準備帶着孩子和主子們一起西狩的時候,那些個“主子們”都在看着皇宮,等着宮裏的“大主子”的決定,要不然,他們就是想走,也走不掉啊。
千斤的重擔壓在身上,壓的玄燁喘不過氣來,作爲皇帝的他,比外界更瞭解潼關的形式,那裏的形勢逼人,一天比一天緊張。
這一天,終於把所有的奏摺看完了。
丟下康親王傑書領銜所奏,請求皇上下旨西狩的奏摺,玄燁的臉色就變得極爲難看,本身身體極爲壯實的他,在看完那道摺子之後,他就順勢伏在書案上喘着粗氣,他的表情不時的變幻着,那雙眼中迸發出來的是滿面的怒容。左右的小太監都無動作,只緊張地注視着,怕“萬歲爺”會發起火來,誰都知道這幾天皇帝的心情非常不好,這時誰不能去碰他,要等到皇上心情平定之後,才能上前服侍,要不然,到時候恐怕會丟掉性命。
還不到十六歲的玄燁,作爲大清國的皇帝,自從繼位以來,可以說是勤勉有加,尤其是親政以來,雖是年少可施政的手腕卻極爲老道,他也曾想象過能夠成爲一代名君,可是現在,明軍的進攻,卻打破了他的這種幻想,讓他的從美夢中驚醒,讓他不得不去面對一個現實大清到了離開中原的時候了,無論他如何勤政,都無法擺脫丟土的罪名。
難道,大清國就這麼灰溜溜的離開中原嗎
儘管內心滿是不甘,儘管內心憤怒非常,但是,玄燁的思緒仍然是清晰敏銳的,最後所看那道奏摺的內容,還能清清楚楚地默記得起。
什麼“先帝遺命”
不過只是一個藉口,大家需要一個藉口離開這裏。
無非就是告訴他,“西狩”是“先帝遺命”,與他沒有關係,換句話來說,他只是作兒子的服從“先帝遺命”,不要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地方。
即便是有人想要說三道四,恐怕也沒有那個膽量,畢竟,那可是“先帝的遺命”。誰敢胡言亂語。
要是有人敢胡言亂語的話,那就直接送他過去和先帝去爭論一番。
可是越這麼想,玄燁就越覺雙頰如火,燒得耳朵都發熱了。
“先帝遺命”
每一念及這幾個字的時候,玄燁都有一種有愧於列祖列宗的想法,他會想象着當年太祖皇帝十三副鎧甲起兵時的艱難,會想起太宗皇帝開創大清基業的坎坷,同樣也會想到先帝入關時的氣勢,那個時候的大清國是兵強馬壯。入關之後更是橫衝直撞,不可一世。
而現在,這一切都沒有了。
現在,作爲大清國的皇帝,他如果想要活下去,想讓大清繼續存在於世上,就只有一條路可選,就是撤往西域,在天山腳下的那個盛京,做他的大清國的皇帝,而到了那裏之後,將來如何,甚至仍然需要看大明的臉色。
或許,幾百年來大明自開國以來對西域都沒有絲毫興趣,但是,現在呢他們可以容忍西域的那些蒙古人,可以容忍西域的天方教,可是他們能容忍大清國嗎
如果他們要是容不下大清國,那該怎麼辦
他們如果一路追擊過來,難道,大清還要繼續往西逃去嗎
再往西是什麼
哈薩克、羅剎
對於玄燁來說,現在他所希望的是什麼呢
是希望能夠成爲一代名君,太祖皇帝起兵創業,太宗皇帝創立大清,到了父親手中亦曾入主中原,即便是後來西狩西安,卻仍然居於中原,儘管這不過只是自欺欺人罷了,可這也是事實啊。
姐這個事說起來也不怪仙帝,不怪父皇,畢竟要不是當年多爾袞一門心思要入關,大清國恐怕也不至於落得今天的這步田地。那時候父皇不當家。
當然這一切不過只是爲了給父皇開脫責任罷了。即便心裏明知道爲什麼會這麼想,但是卻
又忍不住去想線下的困境。
現在,天下到了他的手中,不但要去西域避難,這中原也呆不住了,大清國四代帝王,這可是從未曾遭遇過的艱難處境,他相信換了任何一位皇帝,都會象他一樣,頭痛不已。
可是,即便是再頭痛,又有什麼辦法呢
必須要堅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