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有一些幸運兒,他們成爲了歸化人。儘管數量不過只有區區數千人,但是相比那些成爲僱傭兵的同胞,他們無疑是幸運的。就像李一郎一樣,或許現在因爲他說着生硬的漢語,還會有人覺得他是歸化人,但將來他的兄弟姐妹,以及他的後代都會成爲與國人無異的大明人。
父親是浪人的李一郎,是主動從軍的,在他看來,能夠爲皇帝陛下效忠是李家的榮耀,儘管他實際上姓“木村”,可是並不妨礙他懷揣着一顆“大明心”,甘願爲陛下而死。
“在,在從軍的時候,家母曾經叮囑過在下,命我一定要奮勇殺敵,要以死報效陛下,我,我的明白,今天九死一生,所以纔會這麼激動,讓班長見笑了”
再一次鞠躬,李一郎對着班長和戰友說道。
“給大家添麻煩了”
看着深鞠躬的李一郎,林興國一時間居然說不出話來,班裏的弟兄也看着這個平素任勞任怨讓大家像疲驢似的使喚着的李一郎。
“好樣的”
張明用力的拍了下李一郎的肩膀,然後對他說道。
“令慈當真是深明大義,過去俺還因爲你是歸化人瞧不起你,可今個,你小子這番話,讓弟兄們開了眼,從今往後,你就是自家弟兄,就是咱大明人,誰他麼的再敢說你就是個東洋子,哥哥我第一個不放過他”
在這個時代,漢人是包容的,他們可敞開懷抱接納任何一個願意融入這個羣體裏的人,儘管這種仁慈在歷史上曾一次次上演“農夫與蛇”的故事,可是他們就像永遠不記得教訓似的,總是會一再的敞開懷抱。
不過在這裏,在許多人看來,李一郎得到的歡迎是他應得的。面對弟兄們的歡迎,李一郎再一次深鞠躬表示感謝,那雙眼睛中更因爲激動有點發紅。他知道,自己在這一刻真正的被接納了,被大明接納了。
就在他激動的想要表示什麼的時候,那邊的哨聲響了起來,與哨聲響起的,還有鼓聲,又一次,部隊要集合了。
甚至當他們離開營地的時候,那些留在營地裏的弟兄也只是默默的看着他們,然後輕聲的叮囑他們“保重”。
在戰場上,又怎麼會有保重呢
一條條紅線在從營地中走出,朝着半個月前攻佔的山腳走去,在山腳下,一條半人深的戰壕,是他們的第一道出擊點,離開了這道戰壕,往上300尋的距離,只山腰處還有一道弟兄們在火線下修建的胸牆可以提供保護。
山地、仰攻、堡壘。
進攻中最困難的幾點都出現在他們的眼前。可無論再困難,對於他們來說,只有一個選擇,進攻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其它的選擇。
貓着腰進入山下戰壕,隔着山間的林木,李一郎的雙眼盯着山頂上的堡壘,那座星型的堡壘不過只有幾門大炮和幾百守軍,可卻把十幾萬大軍堵在這邊,要想從這裏過去,就必須要打下這座堡壘。
“看到了嗎”
林興國的手指着山上的石砌的堡壘,然後慢悠悠的說道。
“咱們的任務,就是奪下那座堡壘,那是棱堡,沒有死角,等攻到城下的時候,腹背受敵,到時候,咱們需要的就是作好分配,一隊人馬進攻,一隊人馬掩護,掩護的要瞄準銃孔打”
林興國重複着隊長的命令,在隊長作這些講解的時候,他曾對隊長說過“嘴上說着簡單,做起來不容易”,其實何止是不容易,靠這種打法打下這座棱堡,根本就是癡人說夢。
“班長,咱們今天恐怕都不一定有機會下山啊”
張明朝山上看了一眼,然後嘟喃道。
“昨天四十六營三個大隊攻上去,好好下來的,只有一個大隊,今天咱們想好模好樣的下來,恐怕難了”
“難個毛,死了,死了就死了,就當,當是盡孝了”
身邊的弟兄隨口接了一句,讓張明苦笑着,然後用力的點點頭。
“天殺的狗韃子,今個咱爺們就死在這了,爲國盡了忠,也爲家盡了孝”
然後他用力拍着李一郎的肩膀說道。
“一郎,你小子,今個可是如願以償了”
“是。是”
緊張的嚥了口唾沫,李一郎點頭說道。
“能,能與大家一同戰死在這,實,實在是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