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覓歸寧 >第八十二章 追思
    ——你離開以後,我才知道我對你深情至此。

    趕了一天一夜的路,葬雪總算是回到了晟王府。

    可是剛走到府門口,就看到了門匾上搭起了高高的白布,整個府上都纏繞着訴說哀傷的白緞,明顯是正在辦喪事。

    一進城葬雪就聽說了晟王府失火的事,也知道錦寧葬身火海的消息。

    想來這是殿下爲了祭奠黎姑娘。

    之前還和自己吟笑淺談的人女子,短短數日就陰陽兩隔了,即使葬雪這樣的女中豪傑,心中也難免唏噓。

    走進府中,行至李重晟的承楨閣。

    命人通報一聲,自己則立在外面等待。

    一身素縞、滿臉憔悴的李重晟走了出來。

    他不能正大光明地爲她下葬,就用這種方式表示對她的紀念吧。

    僅僅幾日不見,李重晟就肉眼可見地蒼老了一圈,臉上鬍子拉碴,兩頰乾癟,身形消瘦。

    那雙眼睛更像是墜入了無盡深淵一樣,曾經的光與亮全部不見了,猶如行屍走肉,其中只剩下憤怒哀愁。

    葬雪拱了拱手,拜倒在地,“叩見殿下。”

    李重晟連着聲音都變得滄桑衰老,“起來吧。”

    待葬雪起身後,李重晟又道,“這幾日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葬雪本意是想和李重晟彙報一下自己這一趟的見聞。

    剛準備開口就聽李重晟道,“不着急,有的是機會慢慢說清楚,辛苦了一路,下去休息吧。”

    “是。”葬雪也不好再固執,只好拱了拱手下去了。

    臨走之時,看到李重晟親暱地拉着阿庸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

    如果葬雪沒有記錯的話,殿下從前是最討厭小孩子的。

    難道是因爲那個人的原因,連帶着整個人都變得柔軟了?

    葬雪走後,李重晟摟着阿庸進屋寫字。

    像他腦海裏錦寧教阿庸寫字那樣,耐着性子握着阿庸的手一筆一劃地寫着。

    寫着寫着不由得就淚目了。

    他看見各種各樣的“錦寧”:有衝他哭的,衝他笑的,和他開玩笑的。

    她們都是那麼的鮮活,那麼的真實,讓他有一種感覺,好像那個人還在身邊一樣。

    可是,他轉過頭背後只有空蕩蕩的屋子,沒有他期待的那個人那張臉。

    埋頭認真寫字的阿庸看到一滴滴眼淚掉落在紙上渲染開來,驚訝地擡頭看着李重晟,“你怎麼哭了?”

    在小孩子心裏,流淚這種事情似乎不是大人應該擁有的。

    殊不知,大人的悲傷並不是眼淚可以說清楚的。

    李重晟抿了抿嘴,他倔強的不想要阿庸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卻又誠實的道出了心中的想念,“沒事兒,我就是想你姐姐了。”

    “姐姐~”提到那個事事都寵着他的姐姐,阿庸也憂傷地垂下了腦袋。

    李重晟抹了一把淚,笑着摸了摸阿庸的頭,“來,阿庸沒事啊,不難過,還有我陪着你呢。”

    豈不知,他把阿庸摟在懷裏的那一瞬間無聲的淚水將胸襟打溼。

    亡國公主葬身火海的消息不脛而走,一夜之間已經傳遍了大街小巷。

    尤其是晟王爺一身白衣爲其服喪的後續,更讓百姓津津樂道。京中很多待字閨中的女子聽說了這件事後,紛紛讚揚晟王殿下有情有義,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惹得不少女兒家將其奉爲如意郎君的楷模。

    得知這個消息的皇帝李霄,手裏的筆凝滯在空中,皺起眉頭愣了片刻,隨即又埋頭繼續批閱奏章。

    表面上似乎沒有什麼大的起伏,好像是一件毫不相干的事。

    只是在落筆時,他的臂力增加了不少,筆風更加的鋒利乾脆。

    雖然心裏對這件事有疑心有憂慮,但不管怎麼說他從心底裏鬆了一口氣。

    困擾了多年的心事終於解決了。

    本來等着年後流放的李重明已經自顧不暇了,每日裏自己長吁短嘆、借酒消愁。聽說了這件事,心裏難得的竟然有一絲痛快。

    雖然這件事對李重晟沒什麼影響,甚至還一度提升了他在雲都城少女心中的形象,但李重明明白,這個錦寧在他心中的分量絕對不輕,夠李重晟傷心一陣子的了。

    這麼想想,讓他這顆破碎不甘的心找到了那麼一點點可憐的平衡。

    現在雲都城裏最憂愁的莫過於白朮了,看着雖然每天兢兢業業處理事務卻每到夜幕降臨的時候獨自買醉的殿下,心裏實在是不是滋味。

    李重晟也只有在阿庸面前,逗他開心的時候偶爾會露出一個憔悴的笑臉,其他時候則變得更加的冷酷寡情不苟言笑。

    這一日,白朮攙着再一次爛醉如泥的李重晟,艱難地挪動着,“殿下~”

    李重晟垂着腦袋喃喃道,“梨花~我要看梨花……梨花在哪兒。”

    白朮好不容易把李重晟拖到了牀上,哄道,“什麼梨花啊?殿下這都入冬了,哪有梨花啊。殿下還是聽屬下的,早點休息吧。”

    李重晟一聽白朮說沒有,直接從牀上坐了起來,大着舌頭道,“不行!我……我就是要梨花……”

    白朮已經累的滿頭大汗了,只好順着他的話安撫道,“好了,殿下別折騰了,不早了,趕緊睡吧,改日小的帶您去看梨花好不好?”

    李重晟搖了搖頭,“不行,我現在就要!”

    說着光着腳丫子跑了出來。

    “殿下!”

    白朮趕緊提着鞋追了出去。

    沒想到醉了的李重晟仍然機靈,直接抄起門口的掃把朝白朮扔了過來,自己趁機跑了出去。

    “殿……”白朮的下字還沒喊出來,已經摔倒在地。

    起來以後的白朮已經看不到李重晟的影子了。

    又不願意讓其他人看到王爺醉酒的樣子,只能自己一個人矇頭瞎找,胡亂猜測他可能回去的地方。

    終於在攬月閣找到了李重晟。

    赤着腳、穿着單衣的李重晟正瘋瘋癲癲地站在院中那棵粗壯的梨樹下,看着上面的枯枝落葉發呆。

    “殿下?!”

    白朮趕緊跑過去,給李重晟披上衣服穿好鞋。

    白朮用祈求的語氣小聲說道,“殿下和我回去吧。”

    李重晟垂下了腦袋輕輕地搖了搖頭,又倔強地擡起頭看着那棵梨樹。

    白朮的眼圈紅了,他知道這個院子是殿下給黎姑娘準備的。

    院中那棵樹像極了李重晟第一次見到錦寧時的那一棵。

    冷風中,李重晟藉着酒勁兒在孤寂無人的院子中站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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