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覓歸寧 >第三十三章:入夜
    錦寧和朝露就這麼尷尬的回到了府。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剛走進院子,就看到遠處有一個焦急的背影來回踱步。

    那人的深色衣服快要隱沒在黑暗之中,只是散發出的急切一下子就抓住了人的眼球。

    朝露小聲叫了一句,“晟王殿下?”

    身後的小廝們早已經不知去向。

    錦寧的步伐也慢了下來,心裏還是和剛剛一樣不自在。

    李重晟快步走了過來。

    朝露行了個禮就退到了一邊。

    “晟王殿下~”錦寧不知道自己現在對李重晟現在懷着什麼情緒。

    只是走進之後,看他眼睛通紅,眉宇微蹙,雙頰微微凹陷,看起來最近疲憊了不少。

    痠軟疲倦的眼神在看到錦寧的那一刻終於有了點點亮光。

    這個時候,錦寧突然覺得有些對不住李重晟,有了幾分愧疚心疼之意。

    “你去哪裏了?”

    雖帶着責問的語氣,但透露出來的卻是關心和在意。

    李重晟的聲音啞啞的,聽的出來他這段時間很是辛勞,就連喉嚨也發出了抗議,變得乾澀起來。

    錦寧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跟蹤偷聽去了?自然不能說出口,只是呆呆地對上了李重晟的眼睛。

    看着錦寧懷疑探究的眼神,李重晟敗下陣來,語氣更多了幾分祈求,“別再出去了。”

    看着李重晟逃避的眼神,錦寧道,“出事了。”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李重晟沒有回話,連着幾天的不眠不休讓他的頭疼得厲害,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眼睛也痠痛的很,看東西都要多看一眼才能確定。反應有些遲鈍。

    他的身體很疲憊,可是他卻連閉眼都不敢,整個人緊繃着,像是明明力盡卻不得不準備上戰場的將士。

    李重晟揉了一下額頭,他的額頭很燙,但是手指卻很冷。

    錦寧的話並沒有引起他多大的感情波瀾。

    顯然,她已經做好了知道的準備。

    李重晟深深地看了一眼錦寧,那目光像是要穿透層層烏雲才能見到美麗的曙光一樣,艱難而又堅定,他動了動嘴脣,低沉的聲音道,“呆在府裏,我的人會護着你的。”

    這一次皇帝動作來的十分突然,像是睡夢中的猛地一下重擊,要不是他在影衛中有幾個耳目,怕是到現在再矇在鼓裏。所以他應對起來很是棘手。

    李重晟看着完好無損出現在她眼前的錦寧,雖然身心俱疲,但卻很安心。

    錦寧的眼睛垂了下來。

    這一天還是來了。

    可是,這是她從出生在這個世上就必須面對的事情,是她的使命和路程,她不想拖累旁人。

    可是事到如今,除了依靠別人,她根本沒有辦法應對。

    心裏的自責、愧疚、壓力、緊迫像是一座重重的山壓在她的身上。

    李重晟以爲錦寧是在害怕,壓着嗓子安慰道,“別怕,我在。”

    每一個字都打在了錦寧心上。

    生死存亡的時候,有個願意陪在你身邊的人,就像是黑暗之中一點星光。

    雖然很小但足夠照亮整片星空了。

    李重晟想去握錦寧的手,可手擡起來的那一刻,他退卻了。

    不是害羞,而是他不屑於這樣做。總覺得這樣有一種乘火打劫的感覺。

    李重晟停頓了一下,緊了緊手,強打着精神,動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錦寧一把拉住了他的衣服,“你去哪?”

    她的眼睛裏有五分擔憂,四分懇切,還有一分害怕。

    李重晟眼圈紅了,從胸前掏出一把精緻的匕首放在錦寧手上,語氣裏帶着壯士斷腕的決絕,“這匕首你帶好,要……要是我趕不過來,你……你好防身。”

    錦寧一直壓抑着的情緒瞬間崩潰了,質問道,“什麼趕不過來?你要去幹什麼?”

    李重晟垂着眼睛沒有說話,只是握緊了拳頭。

    見李重晟不回答,錦寧冷笑一聲,臉上帶着悲涼,眼含熱淚,“皇帝不會也對父親那邊下手了吧,還有以前的族人,你趕着去保護他們,所以……”

    說到後面她再說不下去了,早已經淚流滿面。

    李重晟擡起頭看着錦寧,爲她拭去臉上早已決堤的淚水,真切地對錦寧說,“他們是你的親人,我得親自去。”

    只有我親自去,你才能放心。

    他的語氣帶着幾分哄的意思,冰涼的手指碰到滾燙的淚水。兩個人的心第一次貼的這麼近。

    錦寧的聲音像是擠出來的,帶着濃烈的哭腔,最後出來的聲音變得尖銳和撕碎,“對不起……”

    連累了你。

    除了說這個,她實在是想不到別的了。

    她不想拖累他,可是除了他,她真的找不到其他人了。

    此時白朮也已經帶着一隊人馬趕了過來,院子裏立馬烏壓壓的站了一大片人。

    白朮看到朝露立在一邊,鬆了一口氣。可臉上的表情還是緊繃着,不敢有一絲懈怠。

    李重晟握住錦寧的肩膀,看向她的眼神帶着濃濃的眷意和不捨,一個堂堂七尺男兒面對刀劍都不曾皺一下眉頭,此刻卻紅了眼眶,臉上卻帶着笑,千言萬語到嘴邊只留下“放心。”二字。

    便鬆開錦寧,大步走到白朮面前道,“交給你了。”

    託付了餘生的光與亮。

    白朮面部的肌肉緊緊繃在一起,拱了拱手,一字一句鄭重道,“是,屬下必拼死相護。”

    接着李重晟跨上馬,大喊一聲“架”身後的將士也跟着一起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看着李重晟遠去的背影,被朝露強撐着才勉強站直的錦寧留下了一滴眼淚。

    今日一事,自己真的欠李重晟太多了。

    怕是這輩子都還不清了。

    父親和族人的事,李重晟不說,錦寧也知道。

    是他費盡心思地把父親調到外地,又一路護送二十多個族人避難。

    只是皇帝的手比他們想象的要長要黑的多。

    斬草除根、一個不留,就是這位皇帝的行事作風和指導準則。

    狠辣的出手加上超乎尋常的控制力,讓人防不勝防。

    朝露關切地道,“小姐~”

    錦寧收回目光,咬着牙問道,“府裏的學生還有多少,”

    朝露道,“都提前讓晟王譴走了,除了……除了江公子。”

    錦寧來不及感嘆李重晟的細心周到,“好,”當務之急是怎麼把傷害降到最少。

    站在院子裏,外面士兵的調動聲越來越近。近到可以清晰的聽到他們緊張的呼吸聲和彎腰行進的腳步聲。

    只有大約十步之隔了。

    白朮井然有序地調度道,“你們這些人,分五組,每組十個人,分別埋伏在各個院子裏,小心行事。剩下的人全部跟隨我保護黎小姐退到內院。”

    錦寧雖然已經冷靜下來,但聲音還是有些有氣無力,“江離那裏再多派些人吧,我想……雲珠大概也在那裏。”

    白朮從剛剛那一羣人裏面撥了幾個,“好,你們幾個到聽水閣。”

    白朮握緊了腰間的劍,壓低了聲音道,“黎小姐,請隨我退後。”

    儘管沒什麼意義,錦寧還是說了,“麻煩了。”

    “應該的。”白朮看了一眼朝露,不動聲色地站在了她的前面。

    人在危險的時候總喜歡靠着光站。

    一羣人邁着細細碎碎的步伐退到了錦寧的索雲居內。

    緊接着白朮輕輕關上了院門和屋門。

    大家都秉着一口氣窩在牆角,也不敢點燈,靜靜等待着敵人的到來。

    錦寧和朝露被他們保護着,藏在了內室裏,也換上了和他們和他們差不多的衣服。

    就連尺寸都十分合適,一看就是量身定做的。

    錦寧閉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朝露看着自家小姐閉着眼睛的時候眉宇間還有着化不開的愁緒,知道這個時候她心裏的迷茫痛苦。

    白朮從隊伍的開頭退了過來,看了朝露一眼,小聲在她耳邊說道,“相信我,我會帶你們出去的。”

    “嗯。”朝露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可是已經足夠了。

    月光下,朝露的眼睛閃着堅定的光,雖然緊張卻不慌亂。

    而白朮則捏了捏胸口的那枚還沒送出去的珠花。

    看了一眼朝露,握着劍把的手又緊了緊,喉嚨滾了滾,心道:若是活着出去了,必親手爲你簪上。

    外面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他們穿過圍牆,腳尖輕輕點地,像是黑暗之中行進的夜蝙蝠,透着殺氣。

    隨着錦寧皺起的眉頭,外面傳來了打鬥聲。

    緊接着就是一劍封喉、應聲倒地的聲音。

    每個人的臉上都不好受,一院之隔就是修羅場,卻只能呆在原地,聽着刀劍相撞、一個又一個倒下的聲音。

    錦寧的雙手已經輕微地抖動了起來,她緊閉着眼睛,以爲這樣就可以減少一點內心的煎熬。

    可事實是她內心像油煎一樣難受,外面那些人都是因爲她在廝殺在流血,甚至丟了性命。

    此時的她和親手殺人有什麼區別,內心痛苦愧疚到了極點,壓迫緊張、憤懣憂愁、哀傷自責,幾乎所有不好的情緒都籠罩着她。

    可偏偏她得保持鎮定,不能讓這些消極的情緒干擾她。

    看着錦寧咬着嘴脣拼命隱忍的樣子,朝露的嗓子有些哽咽,心疼地喊了一聲,“小姐~”

    錦寧強忍着吐下了一口濁氣,抿了抿嘴道,“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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