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女縣令 >第十四章籌備善堂
    從周貴家出來,兩人又在青子巷附近查探了一番,這青子巷實在破敗,空氣裏似乎都瀰漫着一股頹敗腐爛的味道。

    循着這若有若無的味兒,兩人還真找到了乞丐們居住的地方。

    這是青子巷裏最大的一處宅院,門匾已經沒了,但溫折桑依稀記得,青子巷那位死在山匪刀下的秀才故居就是這處大宅。

    青天白日,大宅裏橫七豎八躺着數人,他們有男有女,皆是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的樣子。在看到溫折桑和謝貽寇這兩個衣着光鮮,面無滄桑的人時,他們幾乎兩眼放光,活像是看到了肥羊。

    “哎喲,貴人!貴人給點錢吧!”

    “求求貴人行行好,行行好……”

    “狗子,還不給貴人磕頭!”

    乞丐們七嘴八舌地聚集到溫折桑二人跟前,溫折桑皺着眉往後避了兩步,緊接着謝貽寇上前,將她護得嚴嚴實實。

    “這位是縣令大人,都好好說話,休得胡言亂語。”謝貽寇冷下臉的樣子還是很有欺騙性的,至少那些乞丐不敢再胡亂往前糾纏了。他們面面相覷,似乎都不敢相信大名鼎鼎的縣令,居然會出現在這種小地方。

    不過他們好歹安靜下來了。

    溫折桑這纔有時間好好打量他們,這些人雖說衣着髒亂,看他們方纔不管不顧地躺在地上,想來也不在乎什麼體面。可這些人分明有手有腳,並且身體健康,甚至有幾個青壯年,本該找一份活在過去的活計,卻偏偏苟且在這裏。

    溫折桑不知該以何種心情面對這些人,但她還是要開口,“清豐縣如今已大爲不同了,百廢待興,只要你們願意勞動,就不必再乞討過活。”

    乞丐們似乎沒想到她會說這樣的話,一羣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敢做出頭鳥。然而大人心裏有計較,小孩子卻心直口快,被婦人喊作“狗子”的七八歲男孩說:“你是當官的,阿孃說當官的都是壞東西!他們霸佔我的的田地,還讓我爹給他們白做活,不給工錢不給糧食……比乞丐還不如!”

    小孩子的聲音本應該是脆生生的,可狗子的聲音卻沙啞得很,像是受過什麼傷。不待溫折桑開口,狗子娘就一把抱住狗子,怯懦道:“大人、大人體諒,童言無忌,小孩子什麼都不知道,大人千萬別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溫折桑當然不會跟個小孩子計較,況且這孩子說的大多都是事實。

    她想了想,換了個問法,“你們可知我已把北郊的田地還給了百姓?”

    乞丐遍佈大街小巷,他們的消息往往也是最靈通的,溫折桑有這一問,果然也看到他們點頭。

    她又說:“不過後來我發現,有些田地並沒有人來認領,於是我便想,會不會是這些人已背井離鄉離開了清豐縣,或是有些人不在人世了。”

    “大人這話……是什麼意思?”看到溫折桑一直溫聲細語的,狗子娘漸漸安心,“大人是覺得,我們這些乞丐裏說不定也有人曾是北郊田地的主人嗎?”

    溫折桑不置可否。

    狗子娘啜泣兩聲,明白了她的意思,“都沒了,早就沒了。我們這羣人,原先是靠近北郊住的,後來……後來田地沒了,狗子他爹給謝家幹活,累死了。死了好多人,好多。活下來的再也不敢靠近北郊,沒田地,沒住處,去給富戶幹活兒吧,又累死幾個!你說,不做乞丐能做什麼?”

    什麼往事隨風,那些往事裏,分明都是鮮血。狗子笨拙地給他娘擦眼淚,乞丐裏幾個婦人也都暗暗抹淚。男人們紅了眼眶,卻也無能爲力。

    “若我說……”溫折桑輕輕開口,“你們日後不用再做乞丐,還能喫飽穿暖,衣食無憂,你們還會選擇現在這樣的生活嗎?”

    “當然不!”一個男人赤紅着雙眼,“要不是爲了苟且活着,誰願意做乞丐?若是、若是大人真能讓我們……大人要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

    其他幾人也都是這反應。

    溫折桑滿意地點頭,這些人還對生活抱有希望,這很好。“我正打算籌備善堂,用以收留無人奉養老弱病殘。當然,不勞動者不得食。善堂也不必重建,將這宅院修葺一下便可。”

    乞丐們聽得一愣一愣的,但他們無論如何都明白過來——他們,再也不必苟且偷生了!

    “那麼第一件事。”溫折桑的目光緩緩從衆人臉上劃過,“有人舉報青子巷的乞丐猖獗,偷竊搶奪惡行累累。這些事是誰做的?”連小振那麼小的孩子都不放過,可見動手的乞丐有多可惡。

    “大人,那、那可不是我們做的。”狗子娘膽子大了些,“都是馬三那羣人!”

    這時,溫折桑才瞭解到全部真相。

    原來自從溫折桑接手縣衙,把衙門上下統統換上新人,馬三那羣遊手好閒的二流子便都“失了業”,沒有經濟來源,且都是花錢大手大腳的人。他們先是敗光家裏的錢,後來還不滿足,糾集了一羣乞丐四處行竊搶劫。只不過他們做得隱蔽,而且動手對象都是些軟柿子,稍微一威脅就什麼都不敢說出去。

    青子巷是乞丐們盤踞的地方,自然,青子巷附近的百姓也就成了他們眼裏的肉。小振就被欺負了好幾回,直到那一次那羣乞丐被溫持給教訓了一頓,這才安分了點。

    如此過了幾日,他們自覺風頭過去,又開始做壞事,惡行積少成多,直到被人反應到衙門。

    而且狗子娘還告訴溫折桑,他們與馬三糾集的那羣乞丐一起住在這裏,平日裏井水不犯河水,但也發生過一些摩擦。

    “那羣人都是窮兇極惡的,大人今日來得巧,幸好沒遇上他們,要不然……”狗子娘正感嘆着,冷不丁聽到外頭有什麼聲音。

    “哈哈哈,今天運氣真好,從趙老頭那兒弄了倆肉包子!”

    “大哥就是厲害,哥們兒好久沒嘗過葷腥氣了!”

    “就是啊大哥,哥幾個不是功勞也有苦勞,您一會兒喫的時候能不能給咱聞聞味兒!”

    “聞!哈哈哈都有的聞!香!”

    聲音漸近,狗子娘驀地變了臉色,“大人,大人您快躲躲,這些人混賬起來可不認人的!一會兒叫王水根去衙門搬救兵……怎麼就只帶了一個捕快呢!”

    不管是不是想到了自己能得到的好處,狗子娘這時候的焦急是真心實意的。

    謝貽寇看不下去了,拍了拍腰間的佩刀讓他們安心,“行了行了,不就是幾個小嘍囉,看把你們嚇得。”

    狗子娘閉了嘴,外頭幾個人也終於走了進來,他們一眼就看到了面容溫和,脣邊帶笑的溫折桑。幾個人眼睛一亮,戲弄的話還沒出口呢,就聽“噌”的一聲,謝貽寇佩刀出鞘,獰笑着像是一尊邪神,“再看,就將你們的眼挖了。”

    看他這架勢,誰也不覺得他在開玩笑。

    剛進來的乞丐們不自覺嚥了口唾沫,掩飾似的移開目光。

    “你是什麼人?知、知不知道這是誰的地盤?”開口的是那個被稱作大哥的人,他長得五大三粗,其實就只有一身蠻力,腦子甚不靈光。

    “誰的?”謝貽寇翹起大拇指,拐了個彎指向他身側的溫折桑,“縣令大人的。爾等見了縣令大人,還不扣頭問安?”

    這這這……這真是狐假虎威!

    幾個乞丐瞠目結舌,心裏幾乎抓狂。你又不是縣令,你嘚瑟個什麼勁兒!

    “縣令啊,女的,這就是馬三哥說的那個?”

    “應該錯不了,看起來,看起來比那些姐兒還美。”

    “滾蛋!現在是說這些的時候嗎!馬三哥說了,要是遇到這個人,先給她添堵再說!”

    小聲嘀咕一陣,“大哥”吳待發被推了出去,他警惕地看着謝貽寇,混賬話在嘴邊遛了一圈,終於還是說出來了。

    “早就聽說新縣令是個娘子,今天一看,還真是!娘子,怎麼不好好待在閨中,反而要拋頭露面啊?”

    溫折桑沒有搭話。

    謝貽寇突覺心頭一股悶火,他冷笑,“既然管不好你滿口狗牙,這就給你拔了。”

    他猛然發難,以一抵十,片刻功夫就把些個乞丐打得求爺爺告奶奶。

    狗子娘和另外幾個人看得目瞪口呆,但還不忘死死捂着狗子的眼睛。這真是真人不露相,她方纔竟還擔心這位捕快能力不足,會被吳待那些混賬打呢。

    一刻鐘後,溫持帶了衙役過來,將那幾個哭嚎不已的乞丐捆回衙門。只是溫持忽然在一個大塊頭跟前停下,只因這人被打得太慘了。滿臉的青紫不說,他竟還滿嘴的血,溫持耳朵靈敏,隱約聽到幾個哭喊的乞丐在說着什麼“大哥的牙真被拔乾淨了”。

    另一邊,謝貽寇站在溫折桑旁邊,雙手負在身後,藏了滿手狠辣。

    乞丐們一個個被捆走,溫折桑又和狗子娘幾人商量了善堂的一些事宜。最後,她目光復雜地看着謝貽寇,許久才扔了塊帕子給他,“別藏了,我早就瞧見了。”

    謝貽寇咧開嘴收好帕子,自個兒尋思着私藏起來,就算大人討要他也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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