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勇很疑惑地看了看他。
韓仰賢繼續說，“我在這族裏待了這許多日子，他們經常談起這位荷娜姑娘拒絕了朱塗二少爺求婚之事，正是因此之故，才惹得了現在兩族之間的衝突。族人們天天講這件事，有的盼望與朱塗人打一場決戰，也有的族人擔心戰不過朱塗人，議論紛紛的，每次與他們聊天，幾乎都要談到這件事。我雖然胡語的聽說能力不太好，但是，整天價的，翻來覆去所有的人都在講這件事，我就算是想不知道，也不可得了。”
“原來如此”王勇說道。
韓仰賢又道：“他們還說，有兩個過路的外鄉人，抱打不平，趕走了朱塗二少爺，這才挽救了荷娜姑娘的名聲，要不然的話，呼圖大哥家的名聲可就糟糕啦王先生，這樣看起來，這位呼圖大哥應當便了赫騰了”說着，韓仰賢看着王勇，眨了眨眼睛。
王勇點頭，道：“便是如此的了。”
韓仰賢又皺了皺眉，說：“唉，這樣看起來，這位赫騰大哥嘛，我不見也罷。王先生，下次如果你想要在這裏宴請赫騰大哥，請事先通知我一聲，我好迴避一下。”
“咦，仰賢兄弟，爲何如此”
韓仰賢說道：“王先生有所不知，這位赫騰大哥，乃是海都長老這一族氏的，雖然也頗顯貴，很有勢力，但我卻不方便見他。”
“爲什麼”
“因爲他們這一族與布徹長老這一族有些嫌隙。”
王勇聽了，點點頭，想起上一次參加這族裏的審判大會時，確實海都長老是支持赫騰的，布徹長老卻偏袒那位野驢二少爺。，兩位長老之間，頗有牴觸。於是，王勇又說道：
“可是，我還是不明白，就算是這樣吧，爲什麼你就不能與赫騰交往了呢”
韓仰微微一笑，解釋說：“王先生有所不知，咱們與這族裏做生意，負責接洽商務的，便是這位布徹長老了。我若是與海都長老這一派系發生了什麼瓜葛，布徹長老當然不開心啦得罪了他，這個買賣就做不成了。咱們漢人呀，沾了鮮于少公子的光，這附近部落的胡人們提起咱們漢人來，沒有不恨得咬牙切齒的。不但生意難做，搞不好還有性命危險呢。好不容易八麻部落願意與咱們做生意，可不敢稍有馬虎，惹惱了主事之人”
“原來是這個道理，我明白了，”王勇嘆道，“你們生意人還真是不容易啊”
若是羅老闆也在場，聽了這話，必定是連聲附合，還要再大發牢騷，趁機搏取更多的同情。可是，韓仰賢卻是一個性格比較內向的人，涉世經驗也不如姑父豐富，聽了王勇這話，他只是眨了眨眼睛，沉默不語。
王勇想了想，又說：“布徹長老的爲人，好像不是很爽快，與他做生意，怕是比較辛苦吧”
“王先生，你也見過這位布徹長老吧”
王勇“嗯”了一聲，點了點頭。
“啊，對了，王先生，我想起一事，想要拜託王先生幫我打聽一下，如何”
“什麼事情不知我能否做到”
“王先生，這韋隆人要與朱塗人交戰了，以你之見，勝負如何”
“這種事情，誰說得準呢你打聽這個做什麼”
“嗯，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韓仰賢解釋說，“咱們前些日子，與布徹長老達成協議，收購了一批牛羊之後，又以極高的價格收購了三百匹戰馬，咱們也都付清了銀子價款了。可是，這布徹長老卻突然反悔，說是即將興兵，族裏的戰馬自己都不夠使用，全部都要充軍。牛羊可以如數撥付，這馬匹麼，必定是要先緩一緩的，等到這一仗勝了，再行交易。唉，我一聽這話，可急死我啦我留下來，就是爲了轉圜此事，與布砌長老交涉了好幾天，他們就是不肯鬆口。急壞了我啦”
“這個麼，”韓仰賢略一沉吟，說道，“這筆貨款雖然不少，咱們商行倒也不着急收回，畢竟，能夠搭上這層關係，十分不容易。若是貨款兩訖了，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是嗎你們生意人十分古怪，韓兄弟，你到底想讓我幫你什麼呢”
韓仰賢笑道，“王先生，你既然與赫騰交好，能不能替我打聽一下，這一仗，他們韋隆人自己覺得能不能取勝呢”
王勇想了想，說道：“韓兄弟，我好像有點兒明白你的意思了。萬一八麻部落敗了，宗族解散，牛馬財物都被敵人擄走，當然就交不出貨物馬匹了，是不是”
“嗯，”韓仰賢點點頭，道，如果萬一這樣的話，還請王先生也幫着咱們疏通一下諸位長老們，儘早退還貨款，當然，最好是撥付這批戰馬，那就是最好啦。王先生，疏通關係，不必怕花錢，這些都是小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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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了一頓，韓仰賢又說：“當然啦，這都是萬不得已之下策。如果韋隆人有信心能夠戰勝朱塗人，咱們就不必如此了，等着他們大獲全勝之後，這個買賣越做越大，咱們商行也就打開局面了。”
王勇想了想，想起薛軍重騎兵的可怕威脅，覺得韋隆人的勝算不是很大。想要委婉地暗示一下韓仰賢，要他做好心理準備。突然，王勇心中一動，想起一事，說道：
“嗯，韓兄弟，你們買這三百匹戰馬作甚應該是替梁頭領置辦的吧”
“是啊，是啊”韓仰賢點頭應道，“梁頭領委託羅姑父收購戰馬，可是，他卻開出了極低的價錢，每匹合格的戰馬，他才肯出五十兩一匹，而且，不肯先付定金。這這肯定是一筆賠本買賣。我就勸姑父不要做了。可是，姑父先卻教訓了我一頓，說這乃是梁頭領現在最上心的一件事了，既然他向咱們開了口了，咱們無論如何都要給他辦成，以後相處起來，纔有交情。姑父的意思，無論如何，也要辦成此事，讓梁頭領滿意。可是，這一次，偏偏別的貨物都交付了，唯獨馬匹買賣出了岔子，回去了也不好交差呀”
韓仰賢牢騷滿腹，愁悶已久，好不容易遇到一個可以傾訴的朋友，於是就滔滔不絕，大倒苦水，講了這半天，王勇那邊卻沒有動靜。韓仰賢稍覺奇怪，擡頭看了王勇一眼。只見他雙眼平視前方，目光閃爍，卻茫然盯視着對面灰白色的帳幕，那帳幕上卻是空無一物。顯然，他是想着什麼心事。
韓仰賢叫道：
“王先生，你在聽嗎是不是路途奔波，有些疲勞了
王勇這才猛地擡起頭來，應道：“是啊，是啊，有些疲勞了，今晚早些歇息吧。”
“好，”韓仰賢應道，又說，“可是，剛纔我拜託你的那件事”
王勇應諾道：“我明天就去找赫騰，向他們打聽內部消息，有了什麼結果，一定及時通知你。”
韓仰賢很高興，說道：“王先生，那可多謝你啦”
剛纔，聽到韓仰賢說到代購戰馬之事，卻突然啓發了王勇，由此地而到漢人營，不是已經很近了嗎而且，聽韓仰賢之言，他們已經在漢人營與八麻部落之間建立了聯繫通道了。那麼，如果促成這雙方的合作，豈不就有了打敗朱塗人的希望了嗎雖然這只是一個粗糙的構想，但是，卻很有可能成立。那麼，倒也不着急在韓仰賢的耳邊學烏鴉叫，告訴他很可能戰事不利的壞消息了。不過，具體的細節卻要好好思考一番。所以，王勇就藉着韓仰賢的話頭，結束了談話，彼此上牀睡覺。
可是，王勇卻睜着眼睛望着帳頂，思索着敵我各方的形勢，直到過了半夜以後，才漸漸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