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刀劍名宗 >第十八章 指環束妖魔
    倦思崖上西風漸漸緊促,楓葉飄飛,如雷火的餘燼四散,百草枯黃窸窣,像剛經歷完一場冰霜。倦思亭外,七甲躺在地上昏厥過去,洛書魂和南宮百鍊卻依然凝視着這個本不應如此搶眼的小廝,好似在他身上,什麼詭異蠱惑的事情都有可能發生。

    枯靈子同夫人慢慢扶起南宮楚湘,這位大小姐大夢初醒一般,眼睛裏的生氣還魂而來,看見爹爹和孃親就在跟前,杏眼一顫,朱脣一抿,花容落魄,一下子哭出聲來。

    “爹,娘,湘兒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沒事了,沒事了,湘兒,都是爹不好。”枯靈子雖貴爲掌門,年近半百,在這兒女親情遭逢大變故的時候,也忍不住眼眶溼潤,心下驚駭後悔。復又想到前幾日與南宮楚湘的父女口角矛盾,頗爲自責。只一個勁兒的輕拍着大女兒的頭,任由她在自己懷裏失聲痛哭,嘴裏不住說着安慰話兒。

    掌門夫人此刻也是涕淚齊下,好似經歷了一場更兇險的惡鬥,面目上早已不顧儀容端莊,將南宮楚湘撫在肩頭,不停唸到:“我的兒,我的兒——”正是:子女髮膚損,慈母心頭剜。兒孫一聲泣,嚴父徹骨酸。

    “南宮先生,這位小兄弟的武功着實怪異的很,須得早作打算,免受其禍纔好。”洛書魂見七甲確係昏厥,並無反撲異象後,方纔轉過身來。

    “洛兄所言不錯,老朽自有安排。”

    南宮杏兒收起月勾劍,慢慢走近七甲身旁,將腰間絹布手帕掏出,與七甲受傷的手包紮了。又去探他脈息。

    “杏兒,你救這等喂不熟的吊睛餓狼做什麼?今日便不殺了他,也定要將他趕將出去。”

    “母親稍安勿躁,七甲自幼投入我枯木門下,我們卻並不知曉其真正來歷,而今江湖風波不止,又時值龍樓之期,其中另有隱情也未可知。況且,今日戰況之慘烈別人並不知曉,那起庸碌之人只道是姐姐恣意妄爲,欺凌僕人這般亂傳,也難免傷了本門聲譽。所以,此事須得從長計議纔好。”

    “杏兒說的不錯,我也正有此意。”於是,枯靈子喚來兩個僕役將七甲收入淨心閣看管,另安排一干人等下山,自不必說。

    七甲在朦朦朧朧中醒來,只覺左手疼痛,周身乏力,便想起身,卻發現手足已被四根手腕粗的鐵鏈牢牢鎖住,任自己如何掙扎,連半坐起來也做不到。此時,自己又是困餓交加,渾身傷痕,只把鐵鏈搖動的輕微晃動,便再也沒有力氣掙扎了。

    他索性平躺在青石板上,渾身放鬆,閉目養神,按照《乾陽》和《靈樞》的法門導氣填虛,方纔略有轉圜。當下睜開眼縫,打量周遭的事物,原來自己臥在一池潭水正中間的石頭上,潭水周圍是坑坑窪窪的巖壁,上空一眼缸口大的天井,藉着打下來的光,可以看見依稀有一條石道通向外面,自己處在光芒正下方,周圍一片黑暗,看什麼也看不十分真切,只覺得自己是到了一方墓穴裏。

    “難不成這便是地獄?我已經死了麼?”想到這裏,七甲不禁又用力掙扎起來,左手的劍傷又鑽心的疼起來,“死人也會感到疼麼?這是怎麼回事?”

    七甲正疑慮重重,一聲洪亮滄桑的聲音穿透寧靜和黑暗,傳了過來。

    “那日我問過你,你到底是什麼人,爲何不肯告訴我實話?”

    七甲聽出是枯靈掌門,心裏又驚又喜:“師父救我!”

    “你幾次三番擾亂我門大事,卻又不說實話,叫我如何信你,又叫我如何救你?”

    “弟子也不知那日自己是怎麼了,請掌門明察。”

    “我探你脈息,已知你內功頗爲深厚,便是長輩大弟子,也難有這樣的修爲。”這次卻是一個女聲,清脆悅耳,“七甲,我爹爹從你幼時便收留你在門下,你雖然只是個粗使下人,跟我們姐妹也算是青梅竹馬,我奉勸你還是把個中曲直直言相告,不然皮肉之苦

    事小,不然將你逐出師門也是爹爹不得已。”

    七甲聽南宮杏兒說到這地步,不敢再隱瞞下去,於是急忙辯解。

    “弟子只是七甲,並無其他身份。要說這身功夫,還是和三年前呂執被殺一事有關。那日,大師兄與白舂、呂執相約城郊比試,白舂技不如人,呂執從中偷襲大師兄,被大師兄誤殺,白舂將呂執安葬。我那天打柴路過,親眼目睹了整個過程,衆人散去後,我到呂執墳前意欲看個究竟,誰知那墳頭做的甚是潦草輕率,竟然從裏面伸出一隻手。”

    “我被嚇得六神無主,往回跑了一里多路,方纔漸漸安下神來,想是呂執還未嚥氣,便又去搭救。待將他挖出來的時候,呂執也已經奄奄一息了,他交與我一枚玉佩,央我將屍身送歸他母親知道。我便重新攏了墳頭,將他屍首送回家去。呂母傷心欲絕,又念我有恩於呂家,便將一部《乾陽手印》送與我。我說於她自己只是一介粗使僕人,並不懂得武功,她言及呂家斷後,無人傳承,執意要我收下,平日裏益筋鍛骨也是好的。”

    “前幾日,我被大小姐責罰,每日間倒立讀書,每晚雙臂痠痛難忍,便依照這部《乾陽手印》修習,果覺疼痛大減,周身自在,卻不知這是內力修爲之功效。七甲所說,句句屬實,如有半句假話,天人共勠。”

    枯靈子聽到此節,一時間想起錯怪南宮楚湘,心下更加後悔傷心。另一方面,他也對七甲將信將疑。

    “杏兒,東西呢?”

    “在這裏。”

    枯靈子接過一隻水晶匣子,中間放着一對黑黢黢的東西。枯靈子帶上銀絲手套,慢慢打開匣子,取出那對兒東西來,卻見一對兒共十個烏金指環,似玉似金,每五個中間以攢金絲鉸連,指環上各有不同的掐絲鬼臉花紋,上面不斷瀰漫出黑氣。

    南宮百鍊沿着石道走近七甲,“你說的話姑且不論真假,以防你心魔未除,再生禍事,現與你帶上十妖指環,約束心性,他日你魔障除盡,再與你解除。”

    七甲經過剛纔一番辯解和焦急,已然又氣力不支,說不出一句話來。他見南宮百鍊走近,被天井的光兜頭照下來,面孔肅穆可怖。

    枯靈子將指環往七甲左手一套,七甲只覺得那東西陰寒無比,好似一副千年玄冰造就的枷鎖正在對五指用刑。於是擡頭看那物件,原本黑黢黢的指環上,鬼臉猙獰,或笑或哭,或喜或怒,或哀或愁,無一不張着大嘴,露着獠牙,大口吮吸着七甲左手臂上汩汩遊走的真氣。不一會兒,指環由黑變紫,進而硃紅璀璨,七甲自手腕至胸口像被惡鬼咬住了吮吸血液一般,周遭寒氣上涌,愈加痛入骨髓。

    正恍惚,突然右手手指一緊,似烙鐵灼膚,另一副指環也被枯靈子套到七甲手上。這五個指環上的小鬼又與左手上的不同,或憤或悲,或嗔或癡,卻似左手的一般活靈活現起來,仍是大口吮吸右邊的真氣,那指環由黑轉青,進而湛藍通透。七甲右半身如羣蛇爭食,魂損魄碎。可憐他:十指連心生死場,一脈骨枯入煉獄。凡間縱有千千劫,鐵打英雄也叫屈。

    七甲受此痛楚,面目扭曲,肌肉抽搐,四肢掙扎似捱了燙的狂蟒,受了驚的野貓。只把那四根碗口粗的鐵鏈攪得棉花弦子一般,幾欲從巖壁中脫落而出。他此時目無光彩,但見火燒,皓齒流涎,便要殺人,獠牙初現,嘶吼震耳。游龍聞聲而竄,猿猱見狀而逃。

    如此亂了一陣,便逐漸消停下來,再看他時,面目無光,眼眶深陷,嘴角流涎,鬚髮黏連,道是:陽間不見少年郎,冥府亦無打更人。

    但見七甲手上十個指環上的鬼怪,個個舔嘴嘬舌,心滿意足。一邊紅光發散,一邊銀霜重結。

    正是:

    傳道受業已不易,業障心魔更難消。

    寄言公子莫氣焰,心平氣和無人教。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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