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我們喝了這杯酒,從此白首不相離。”
紀煙雨接過手裏的合巹酒,猶豫着看向對面的人。
那男子身材高大,此時揹着光,只覺他的面目一片模糊。
男子見她久久不動作,輕笑一聲,“怎麼了,娘子,你怕我害你不成”
紀煙雨看着手中的酒。
不知何時,酒水變成了猩紅色。
如同這喜房,這吉服,一切都紅的刺目。
那男子誘惑般地咬着她的耳朵。
“你不喝這杯酒,只能拖累虎哥兒,喝了吧,喝了就解脫了”
紀煙雨睜大了眼,想仔細看清他的面容。
一柄匕首狠狠刺入她的胸膛。
那男子的臉忽然在眼前放大
嘴裏一股腥甜
“啊”,紀煙雨猛地睜開眼睛。
周圍一片漆黑,只有遠處不知什麼方向,射來一縷微光。
“紀姑娘,你醒了”
魏延的聲音慢慢貼了過來。
一股松香的氣息迎面而來。
紀煙雨一驚,雙手劇烈掙動,入手之處一片滑膩。
“別動”
魏延聲音暗啞低沉,還微帶着一絲惱火。
紀煙雨忙停止了動作。
她腦子再遲鈍,也明白過來。
她現在分明是躺在魏延懷裏
方纔慌亂之中,惹禍的手應該是摸進了他的衣襟
只聽三步之外,魏卿卿驚喜道:“煙雨醒了太好了你趕緊看看這個吳遜,怎麼突然就半死不活的下面,我們該怎麼走啊”
紀煙雨稍微清醒了點,輕聲對魏延道:“大,大人,且放我下來,我去看看。”
魏延不答言,指稍稍起身,牽起紀煙雨的手臂,扶她緩緩站了起來。
紀煙雨顧不得害羞,循着魏卿卿的聲音,摸了過去。
藉着一線微光,她看到幾人正身處一段石梯之上,魏卿卿腳下石梯上的一團,不是吳遜還有誰
她俯下身去,探了探吳遜的鼻息。
一息也無。
剛要扒拉開吳遜身上的甲冑,黑暗中一隻骨節分明的手一下子打開了她的手,“我來。”
紀煙雨臉上一紅,忙背過身去。
“悉悉索索”聲響過後,就聽魏延道:“有心跳。”
聲音辨不出喜怒。
“真是晦氣,我還以爲從墓室出來,就到外面了呢,折騰了半天,這還不是竟把我們誆到這黑黢黢的石梯中,是何道理”
魏卿卿在旁邊好一通抱怨。
“延哥兒,那邊有一絲光,不如你先去看看,萬一前方就是出口呢”
魏延沉默了片刻,囑咐兩女道:“我先去看看,你們在這兒等我。”
紀煙雨此時背對着他,覺着他的視線在她身上頓了一頓才移開。
靴子聲響起,那股熟悉的松香氣息漸漸遠去。
紀煙雨並無話跟魏卿卿說。
兩人在黑暗中又陷入了沉默。
魏卿卿忽然道,“煙雨,要是我們出去的話,表姨求你一件事。”
見紀煙雨不答言,魏卿卿咬牙道,“方纔吳遜講的事,你莫要對人說,好不好”
紀煙雨在暗影中看着她,還是不做聲。
魏卿卿稍稍提高了聲音,“你不告訴別人的話,你會術的事,我絕對會守口如瓶。”
半晌,紀煙雨應道:“好”。
魏卿卿彷彿鬆了一口氣,輕輕靠過來一點。
“煙雨,你年輕貌美、出身名門,自有大好的前途,說真的,我真羨慕你。”
紀煙雨不解她何意,稍微側頭,只聽魏卿卿接着道:
“我生來命苦,老早親孃就死了,爲父親不喜,多虧嫡姐入宮,我才水漲船高,方有了點盼頭。”
“就想着能嫁入高門,過兩天省心日子,不想,先夫又棄我而去唉,我常常想,活着有什麼趣味。”
魏卿卿忽地拉住紀煙雨的手,“要想過好日子,須得跟過去的舊人、舊事一刀兩斷,煙雨你幫幫我好不好”
紀煙雨疑惑地挑眉。
她還沒回答,忽見魏卿卿手下連番動作。
黑暗之中,模模糊糊見她將一個什麼東西套到了吳遜的腦袋上
“你幹什麼”
紀煙雨忙搶身過去,卻一把被魏卿卿狠狠推到一邊
“煙雨,就這一次,你只當沒看見好不好”
紀煙雨腦袋“咚”一下撞到石壁上,跟剛纔頭上的傷口重疊,疼的她眼淚差點出來。
她揉着腦袋,只聽魏卿卿又道:
“煙雨,你別擔心吳遜指的路是對的,前方就是出口,那裏直通千金閣四樓,就是畫軸後面的那個洞方纔我就是被他從哪裏綁下來的”
“現在吳遜已毫無用處,留着他只會敗壞我的閨譽這事,你莫管了。”
魏卿卿一邊說,一邊手中不停地絞動。
紀煙雨不顧疼痛,又撲過去,接着微光方纔大概看清。
只見魏卿卿不知何時順走了魏延的腰帶,此番正將腰帶一圈圈套在吳遜脖子上,意圖十分明顯
紀煙雨大喊,“表姨,你瘋了嗎快住手”
一邊去擋她的手。
魏卿卿攔過她的手,狠狠在她胳膊上拍了一下。
紀煙雨忍着疼痛,反手去抓她的肩膀。
魏卿卿本就緊張,加上紀煙雨在這礙手礙腳,一不留神,竟將套在吳遜頸間的腰帶打了個死結
一時之間,竟無法收緊。
魏卿卿咬牙,眼裏露出兇光,她一隻手高高揚起,奔着紀煙雨的後頸劈去
黑暗中紀煙雨哪裏看的清楚,直覺一陣勁風襲來
正在此時。
兩女正忽聽一聲暴喝。
“你們在幹什麼”
魏延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兩人身後。
一把捉住了魏卿卿的手
魏卿卿身子一振,登時軟了下來,“延哥兒,我,我不是”
紀煙雨抹了把額頭的冷汗,長舒了一口氣。
魏延霍地甩開了手,魏卿卿被他帶了個趔趄。
魏延先看了看紀煙雨,見她沒什麼大事,方瞟了兩眼吳遜,又探出手上下摸了摸。
黑暗之中紀煙雨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卻能聽見他的呼氣聲一時凝滯,從牙縫裏道;
“小姑姑”
正在此時,忽見遠處石梯盡頭,一片強光打了過來。
“大人大人”
魏延忙起身,沉聲道,“我在這裏。”
紀煙雨盯着吳遜腦筋急轉,一下子咬破小指指尖,輕輕滴在吳遜脣齒之間。
兩個侍衛打扮的人“咚咚”順着石梯下來,到了魏延身前,先俯身問好,順便用眼角餘光偷偷打量。
也不知大人這半天卻是在這暗室裏做什麼
只見自家大人表情凝重,身上卻衣衫不整,一手提着褲腰一條褲腿上血跡斑斑。
而後,從大人身後的陰影處探出一隻纖纖素手,遞過來大人的腰帶
“咳咳”,兩個侍衛忙把頭壓下,假裝什麼都沒看到。
“你們兩個,先把他擡出去。”
兩個侍衛忙起身,定睛看了看腳下做躺屍狀的吳遜,將他架了起來。
旁邊淡紫色裙角劃過,一陣淡雅清新的氣息拂了過來,兩人愣是不敢再看。
兩個侍衛當先走,魏卿卿乾笑兩聲,“我,我們也跟着出去吧。”
紀煙雨皺了皺眉,理了理頭髮,也不看魏卿卿,大步走了出去。
只有魏延拿着紀煙雨遞過來的腰帶,眼裏暗潮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