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青緩緩剎住閘。
不等自行車停穩，江芝蓮就蹦了下去，“你趕緊去聽電話吧，肯定是嬸子打來的！我在外面等你。”
孟青點點頭，快步走向小賣部。
不到五分鐘，他就走了出來，表情跟進去的時候沒有太多的變化。
江芝蓮微微納悶，難道跟她猜想的不一樣？
她以爲是孟國輝的病情好轉了，馬上就可以轉院了呢！
不過看孟青板着面孔，沒有什麼笑臉，估計聽到的不是個好消息。
該不會是孟國輝的病情惡化了吧？
她以前經常聽人說迴光返照什麼的，不禁心裏有點犯突突。
孟青走到跟前的時候，江芝蓮的小臉也不由得跟着繃緊了。
她怕聽到壞消息，一時間甚至不敢開口詢問一句。
孟青見她這幅樣子，不禁咧嘴笑了。
江芝蓮的腦袋裏迅速打出一串問號。
“小孟……”她學着大軍的口吻稱呼了一句，隨後說道：“你這個樣子，着實讓人困惑啊！”
孟青擡手輕輕地捏了一下江芝蓮的下巴，“我爸清醒了，今天早上認出了我媽，還能跟人聊上幾句，醫生說這是好轉的跡象。”
“太好了！”江芝蓮原地蹦了一下，聽到好消息的興奮，讓她暫時忽略了孟青剛剛故意嚇唬她的那一茬，“那是不是慢慢地就能痊癒了啊！”
孟青淡聲道：“恢復到跟以前一樣不太容易，不過休養個兩三年，應該可以正常生活了。不過，還要看具體的康復情況。”
“反正是在好轉了，只要能見着亮。其他小困難都是可以克服的！”江芝蓮看起來比孟青還要雀躍。
孟青點點頭，“我媽的聲音聽着都比之前幾通電話有力氣了。”
江芝蓮仰頭望着滿天的繁星，感嘆了一句，“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啊！”
“過段時間我爸就可以轉到這邊的縣醫院了。”孟青擡眸看向江芝蓮，“等鍋做好了，你去收貨的時候，我跟你一起去省城。”
江芝蓮笑眯眯道：“我已經接到跛腳師傅的電話了。”
孟青愣了一下，“什麼時候？你怎麼沒跟我說呢？”
“收貨也不是什麼着急的事兒，我跟跛腳師傅說一個月內會過去。”江芝蓮講得雲淡風輕，語氣輕鬆。
孟青卻清楚這一批鍋無疑是越早到越好。
江芝蓮有多在乎火鍋館，身邊的人沒有不知道的。
她之所以不跟他說，無非是怕他着急，怕他焦慮。
其實，沒有必要這樣。
但他還是爲她的體貼和細心而感動到了。
“下次這種事情直接跟我說就行。”孟青跨坐上自行車，“我爸的病情誰都說不準的，我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不會因爲一點事情就起什麼波動。”
“哦……好……”江芝蓮應了一聲，熟練地跳上了後座。
孟青見她坐穩了，便緩緩地把自行車蹬了出去。
夜風微涼，吹得人格外清醒。
江芝蓮覺得眼前的世界有如高清畫面，連月光都跟高瓦數的燈泡一樣亮堂。
“即使我爸現在不能轉院，我也可以陪你去省城接貨，就當順便去看看我爸媽。而且，本來也要跟醫生溝通一下治療情況。”孟青在前面頂着風說道。
“好啦，我知道了！下次無論什麼事情我都第一時間跟你說。”江芝蓮把頭歪靠在孟青的後背上，“你現在真是越來越絮叨了。你還記得自己之前有多高冷嗎？你以前可是個惜字如金，什麼都懶得解釋的人啊！”
“我現在也一樣。”孟青的聲音裏帶着笑意，“也就跟你多說兩句。”
“是嗎？”江芝蓮笑呵呵道：“那請你繼續保持下去，不要搭理那些對你想入非非的人。”
孟青輕咳兩聲，沒接這個話茬。
江芝蓮也沒再說什麼，她心情很好地輕晃着雙腿，哼起了小曲。
兩天之後，他們坐上了開往省城的火車。
這一趟一走又是幾天，江芝蓮有很多事情需要交代。
雖然素食館那邊有花苟，分店裏有張經理坐鎮，但零零碎碎的需要交代和叮囑的事情還有很多。
一天跑兩個地方，忙忙叨叨的，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外面天就暗了。
孟青臨時接了個急診，要給一隻意外摔傷，內出血嚴重的豹貓進行治療。
豹貓是保護動物，林業局非常重視，第一時間聯繫了孟青。
孟青去了之後，給豹貓做了緊急的止血，又把幾處骨折的地方進行了處理。
然後再做進一步的細緻檢查，打針、吃藥。
這其間又來了一隻被毒蛇咬傷的豪豬。
獸醫站的人出去劁豬賺外快去了，值班的人水平有限，處理不了林業局那邊的情況，只能趕忙出去找人。
一來一回，等把獸醫找回來，然後等那個獸醫再趕去林業局的時候，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
人匆匆忙忙趕到的時候，孟青已經差不多把該處理的情況都處理好了。
“小孟啊，你在這兒我就放心多了。”王獸醫抹着額頭的汗，一臉心虛的笑。
他朝林業局的負責人那邊瞟了一眼，小聲問孟青，“他們沒說我什麼吧？”
孟青笑着搖搖頭，“沒有。”
其實大家都知道怎麼回事，只要沒有出太大的紕漏，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孟青見天色不早了，便抓緊時間跟王獸醫講了一下具體的情況。
離開林業局的時候，太陽都快下山了。
他和江芝蓮這一天都很忙碌，兩人提前約好了直接在火車站前碰頭。
他們以爲對方會先到，結果卻是一起到的。
而且都是急匆匆，趕時間趕得氣都喘不勻的樣子。
跑了好一通，在列車員催人的哨聲中，兩人才前後腳地跳上了車。
人剛上去，還沒找到鋪位呢，火車就開動了。
“好險啊！”江芝蓮脫掉外套，從挎包裏找出綠色軍用水壺，灌了一大口麥子茶。
喝完之後，她隨手遞給孟青。
孟青接過來，也喝了一大口。
離睡覺還有段時間，江芝蓮跟孟青一起坐在下鋪。
“你們這是去哪兒啊？”對面下鋪的人自來熟地問道。
江芝蓮朝問話的人看過去，發現是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
稍微外突的大眼睛，鼻子和嘴巴都有點歪斜，牙齒黑黃而不整齊。
這人留給江芝蓮的第一印象並不是很好，但人家已經開口問了，而且語氣還算和善，她也不好不搭理，只能平淡地回了一句，“去省城，你呢？”
“我去河東縣。”男人抱起身旁的小男孩，“帶我兒子回去見爺爺奶奶。”
“河東縣啊，那後半夜就到了吧……”江芝蓮漫不經心地跟他攀談着，偏開視線仔細打量着坐在男人腿上的小男孩。
男孩一歲左右，比弟弟阿哲還要小一些。
小孩挺乖巧的，顧自玩着自己的手指頭，時不時塞到嘴裏咬上幾口。
“半夜兩點鐘就到了。”男人在江芝蓮和孟青身上反覆看了幾遍。
江芝蓮用餘光注意到了對方的打量，心裏邊有了些警惕。
孟青始終不發一言，沒去看男人，也沒看小孩，更沒有開口講話。
過了會兒，對面的男人起身詢問江芝蓮：“我去解個手，你能幫忙照看下我兒子嗎？我馬上就回來。”
江芝蓮猶豫了兩秒，剛要點頭說可以的時候，孟青搶先回了一句，“可以，你去吧。”
男人笑了笑，“謝謝你們了啊！”
江芝蓮好奇地瞥了孟青一眼。
等男人走遠了，孟青傾身向前，牽起小男孩的手，低聲問他：“你爸爸呢？”
小男孩握緊了孟青的手指頭，沒有對這個問題給出反應，甚至沒有擡頭去看孟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