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就算是裘鬱柔,也覺得很傷心。

    之後雖然許梓然說了很多話補救,但是對方顯然露出失望的目光,並且沉默下來。

    其實對於裘鬱柔來說,並不是她那麼容易就生氣了,而是因爲就算在後面補救的話裏,許梓然仍然透露出一種並不讚賞她和她讀一個學校的意味。

    這是她完全沒有想到的。

    實際上,在前些天她拒絕那些學校的時候,她的媽媽就已經跟她說過這些事。

    沈飛瑤同樣並不讚賞裘鬱柔目前的決定,哪怕她現在已經基本接受了女兒喜歡同性的事實,也仍然不覺得裘鬱柔做出的決定是正確的。

    又或者說,就是因爲站在一個更理解的角度,她認爲裘鬱柔爲了此時的感情而放棄之後的可能性的做法是不可取的。

    這導致稍有緩和的母女關係再一次不歡而散,裘鬱柔對沈飛瑤的想法嗤之以鼻,但卻不能不在意許梓然的想法,但雖然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得搞清楚許梓然的想法,感情上確實受到了某種程度的打擊。

    她本來以爲許梓然會很認同自己的想法,當許梓然表現出相反的態度的時候,裘鬱柔難免患得患失地想,對方是不是因爲不想和她在一起,又是不是因爲自己太過於粘人。

    有了這個認知之後,裘鬱柔稍稍放寬了距離,因此展現出了一種稍顯冷淡的態度。

    大概因爲平時確實親密,因此表現出來之後就相當明顯,圍觀了此事的田佳琪便發出這樣的感慨:“魚肉想和你一個學校唉,你居然還不願意,真是無情。”

    這個時候是晚自修結束之後,許梓然眼看着裘鬱柔飛快地整理好了東西然後不見了蹤影,連說句阻攔的話都來不及,而田佳琪走上前來搖頭嘆息着說:“走,和我去社團教室拿點東西”

    拿東西是假,想找個沒人的地方嘲諷她是真,許梓然總覺得田佳琪越來越會說風涼話了:“我只是覺得沒必要而已,我選擇的學校可能會不適合她。”

    田佳琪便說:“你這就沒意思了,哪對情侶現在不是黏黏糊糊的不想分開,你想的那麼現實幹什麼。”

    許梓然覺得這還是風涼話,斜眼瞥着田佳琪,直到對方聳了聳肩道:“好吧,那你準備考什麼學校”

    “h大。”

    田佳琪浮誇道:“名校啊爲什麼不適合裘鬱柔”

    許梓然便認真地說:“因爲裘鬱柔想當醫生。”

    相處越久,許梓然越知道,裘鬱柔上輩子的選擇並非是出於逼迫或者隨波逐流,她的書櫃裏有滿滿的關於醫學的書籍,她的偶像是心臟外科的泰斗,她喜歡這個職業,喜歡這個身份,因此這也是她喜歡的選擇。

    如果上輩子她總算有了這樣一個喜歡的選擇,那麼沒道理這輩子她反而無法做到。

    許梓然看着田佳琪,一本正經地說:“雖然很不要臉地說,她跟我在一起可能很開心,但是我希望她能做更多開心的事情。”

    大約是許梓然的語氣實在太過於認真,田佳琪都忘記調侃,然後怔怔地看着許梓然。

    如果一個人有所愛之人的時候,原來會是這樣的表現麼

    一種奇怪的思緒就像是藤蔓一般在心中瘋狂地生長,很快就覆蓋住了整顆心臟,令人無法分辨,現在在胸腔中劇烈跳動的,是原本的心臟,還是生長而來的藤蔓。

    田佳琪緩緩地點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回答什麼:“哦原來是這樣。”

    而此時,站在門口的裘鬱柔,望着自己的月光拉長的影子,微微垂眼,陷入沉思。

    三天前和沈飛瑤的對話再次浮現在她的腦海裏

    “你可以去和你喜歡的人在一起,但是在此之前,你要先過好你自己的人生。”

    這句話似乎很有道理,但是由沈飛瑤說出來的時候,並沒有什麼說服力,因爲對方就是自以爲過好了人生,實際上亂七八糟的典型。

    於是因爲這個話題而劍拔弩張的裘鬱柔便直言道:“您難道不是應該最清楚,自以爲過好的人生可不一定好麼。”

    沈飛瑤倒吸一口冷氣,以前的女兒可絕對不會說這樣的話,她深深的覺得自己乖巧的女兒被許梓然給帶壞了。

    “柔柔,你最好冷靜下來再來聽我說的話,你會想明白的。”

    裘鬱柔聽了這話,更想不通了:“可是我現在就很冷靜,你又是爲什麼覺得我不冷靜呢”

    沈飛瑤便說:“憑你現在居然在這裏反駁我。”

    裘鬱柔啞然無語,因爲她居然覺得沈飛瑤說的對,因爲假如她冷靜到心裏早已經有了決斷,她確實不會再在這裏多費脣舌。

    裘鬱柔陷入沉默,沈飛瑤便也整理心情,開口道:“許梓然是個有野心的人,你看着她現在所做的事情和所花的精力,就能看出這件事情,你現在可以就這樣陪伴着她我知道你很聰明,想必你什麼都能學會,但是你難道不應該靜下心來想想,你想想,假如說你遇到一個人只是追隨你的腳步只是在複製你的一切,你會喜歡她麼”

    沈飛瑤望着裘鬱柔:“你不會喜歡她的,我們所能真正喜歡的,是一個平等的人,一個有着自己的特質的優秀的人你再想一想吧。”

    雖然當時似乎在某一瞬間有所動搖,但是裘鬱柔很快認爲這動搖不過只是錯覺而已。

    相比起沈飛瑤說的東西,明明在愛情裏異地戀才更被大家所詬病。

    然而當她站在門外聽着許梓然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的腦海中開始清晰地回放沈飛瑤所說的所有話,她的心中涌現出一些奇異的無法分辨是正面還是負面的想法,這想法將所有觀念與回憶重組,令她原本騷動不安的內心終於沉靜下來。

    這時她才發現,原來這些天她都非常不安而躁動。

    也就是說,她確實很不冷靜。

    現在想來,不冷靜的原因或許是因爲潛意識中她確實在掙扎煎熬,雖然她以爲自己意志堅定。

    她長長嘆了口氣,迎着月光走下了樓

    教室裏的許梓然對着田佳琪說:“從人生的角度考慮是這樣沒錯,但是講道理,我當然也不想離開魚肉啦,一想起異地我也很煎熬的好不好。”

    田佳琪嗤之以鼻:“我怎麼一點都沒看出來。”

    許梓然翻了個白眼,道:“東西拿好了沒有,快走了,我要去看看魚肉的車還在不在車庫裏”

    這天晚上許梓然最後確定裘鬱柔是先走了,而第二天,她確定裘鬱柔可能確實是生氣了。

    當然許梓然總覺得回憶前世今生,都沒有特別確定裘鬱柔生氣的時候,但是曾經確實也有幾次,裘鬱柔彷彿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之中,完全不搭理周圍的一切就好像是現在的表現。

    那個時候許梓然覺得裘鬱柔是在思考什麼學術問題沉浸其中,但是這一次聯繫前情,許梓然開始想這是不是就是裘鬱柔生氣的表現。

    因爲到了第二天,裘鬱柔還是一臉夢遊一般的神情,並且對她愛撘不理。

    許梓然都沒有心情做題做企劃了,在晚自修的時候得空就瞅一眼裘鬱柔,想看看對方在做什麼。

    第一眼的時候,裘鬱柔在托腮望着黑板發呆。

    許梓然用手指戳了她一下,說:“魚肉老師在看你呢。”

    講臺上的老師便說:“許梓然你幹嘛呢。”

    許梓然:“”

    第二眼的時候,裘鬱柔拉了耳機出來聽音樂,那衣袖擋住了耳朵,拿着筆在手指上轉。

    許梓然沒話找話:“魚肉,你這樣聽音樂會被老師發現的。”

    老師:“許梓然你第幾次了啊,別打擾別的同學”

    許梓然:“”

    許梓然開始惆悵地做題,在做到一道閱讀理解的時候,情不自禁地寫到

    表達了不可名狀的憂傷和後悔,我想知道魚肉現在在想什麼。

    這麼糾結着晚自修的第一節就結束了,許梓然沒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偏頭看着裘鬱柔面無表情地側臉,直到身後有什麼東西打了她的背一下。

    這一下打得還挺重,許梓然霍地回頭,看見原來是一個拳頭大小的透明膠球,砸在她背上了。

    這透明膠球分量可不清,許梓然本來心情也不算好,此時臉色一變,撿起來怒視周圍道:“誰幹的”

    衆人紛紛噤聲,目光齊刷刷望向一個人。

    果然是班上最會搗亂的那個人。

    許梓然便掛着笑容,顛着手上的透明膠球說:“我並不是生氣,我只是想讓你知道,亂扔這個東西,可是很危險的”

    口頭外加動作教育好小朋友之後,許梓然回到座位,又看了裘鬱柔一眼。

    這一看之下,大喫一驚。

    自己的試卷正被拿在裘鬱柔的手上,而裘鬱柔看着那道寫了一行的閱讀理解,許久之後,將目光投在了許梓然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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