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也有向來調皮的那幾個追逐玩笑,但是大概是因爲臨近高考,大部分人還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認真看書做題。
所以雖然裘鬱柔說話的聲音不重,還是能清晰地傳到耳朵裏。
“所以,你想知道我在想什麼咯”
說起來,雖然或許是因爲相處時間密集,很難覺察到每一天的改變,但是在某些時刻,還是能夠突然發現,抽長了身形的裘鬱柔已經變得更加成熟和內斂。
雖然許梓然能夠確定自己已經比以前更能夠確定裘鬱柔在想些什麼,但是在某種程度上,裘鬱柔反而帶給許梓然更多的不確定性。
大概正是因爲已經足夠熟悉,當對方突然做出與衆不同的舉動的時候,反而更加令人充滿疑惑當然也有可能是關心則亂。
總而言之,雖然裘鬱柔的語氣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許梓然聽到這個話的時候,還是有一些慌亂,還有一點尷尬。
你在紙上寫了和對方有關的自己的心情,還被對方聽到了,就算關係親近,當然也會尷尬。
許梓然坐到位置上,低聲道:“那你說嘛,你在想什麼。”
聲線拉長,像是在撒嬌。
於是聲音一發出來,許梓然就嚇了一跳。
裘鬱柔顯然也是一愣,隨後卻什麼都沒說,拿起筆開始自顧自做題。
許梓然被釣的不上不下,自然想追問,然後剛準備用手拍一下裘鬱柔的肩膀,頭頂上便降下來一道陰影,英語老師沉聲道:“所以許梓然同學,你就一定要打擾認真學習的同學麼”
許梓然:“”老師你聽我解釋。
最後這件事以許梓然被英語老師叫到隔壁空半辦公室教育了半節課作爲結局,教育完回來之後,裘鬱柔倒是擡頭看了她一眼,只不過還是面無表情,好像就是確認了一下她活着回來了,就又把頭低了下去。
許梓然只好一眼不發地坐回座位,甚至都不敢擡頭看一眼裘鬱柔因爲英語老師正虎視眈眈地看着她,估計她要是再跟裘鬱柔有一個眼神交流,就會被拎出教室。
好不容易捱到了晚自修下課,許梓然覺得自己身心受創,心力交瘁。
幸而這個時候裘鬱柔終於對她開口道:“呆會兒我們去社團教室,我跟你說一下我在想什麼。”
這話不啻於天籟之音,一下子給了許梓然一些精力,她連忙整理好東西,跟田佳琪說了聲今天要留晚一些,便追着裘鬱柔走了。
田佳琪眼看着許梓然急匆匆走了,才“哦”了一聲,慢吞吞理好了東西,和程浩言張軒走出教室,到了樓梯口,看見了等着他們的夏倩。
夏倩從高三上學期起也開始騎自行車,大概是因爲覺得晚上的公交車班次太少,實在太擠。
見今天許梓然裘鬱柔沒在,她便問:“她們又有事”
許梓然和裘鬱柔經常小團體活動,夏倩基本已經習慣了。
田佳琪便說:“大概是破鏡重圓吧。”
夏倩道:“她們什麼時候破鏡過。”
田佳琪玩笑道:“也是,大概是因爲我希望他們破鏡,所以才這麼說起來吧。”
話是這麼說着,因爲語氣裏帶着笑意和調侃,似乎也不太認真,衆人都沒有當回事,而是很快轉移了話題,結伴下樓了。
只有夏倩看着田佳琪的後腦勺,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回家的人潮很快在校園裏褪了個一乾二淨,人聲漸息,夜幕之下的校園漸漸陷入寧靜,只有間或有幾個教室還亮着等,看見二三學生。
許梓然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腿上,像是個小學生似的看着倚在牀邊的裘鬱柔。
她本來倒是對裘鬱柔說的事有些猜測,畢竟無非是認同或者不同意,但是現在因爲裘鬱柔一臉高深莫測地迎着夜風久了,反而不確定起來了。
現在的感覺還真有點小學生的時候挨老師訓的感覺,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卻不知道老師會怎麼怪罪。
半晌,因爲裘鬱柔還是不說話,許梓然擔心回家晚了危險,終於還是先開口道:“關於昨天那件事,其實我不是那個”
“你就是那個意思吧。”裘鬱柔難得地打斷了許梓然的話。
許梓然目光遊移,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她知道如何打圓場如何把話說得好聽,但是在裘鬱柔面前的時候,又不知道那樣說有什麼意義。
於是終於還是沉默,只看着裘鬱柔,露出像小狗似的可憐兮兮的目光。
裘鬱柔看着這個目光,忍住了幾乎就要擡起的嘴角。
說起來,有時候做這樣的事,似乎還挺有趣的嘛。
這麼想着,裘鬱柔開口道:“其實我最近想了很多事情,只不過之前還沒有整理成型。”
許梓然正襟危坐:“那現在整理成型了”
她心中估摸着,既然系統沒有提醒目標人物不開心,想必裘鬱柔現在的心情並不算太糟,至少沒有她的表情看起來那麼嚴峻。
裘鬱柔望着窗外,開口道:“繼續這樣下去,我會不會成爲你的陪襯呢。”
這話裘鬱柔雲淡風輕地開口,許梓然卻驚得幾乎要從椅子上跳起來:“你怎麼會這樣想”
裘鬱柔說:“可是你也是這樣想的不是麼,如果我繼續跟隨着你的腳步,我最終最好也不過只是能成爲你的陪襯。”
許梓然立刻否認:“絕對不是”
因爲太過於激動,她從椅子上站起來向前一步走到裘鬱柔的面前,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她能確定裘鬱柔說的話是不對的,自己絕對沒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因爲從未想過裘鬱柔會抱着這樣的想法,一時被衝擊的大腦空白。
裘鬱柔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樣想的呢還是說,對方一直持有這樣的想法,只是自己沒有覺察到
光是這樣想着,許梓然就又是着急又是心疼。
裘鬱柔明明是天之驕子,怎麼能有這樣的想法呢。
許梓然努力理清着混亂的大腦,斟酌着語氣道:“我從來沒有這樣的想法,我希望的並不是你有更好的發展,而是希望你去做你真正喜歡做的事。”
老式的燈泡發出滋滋的聲響,漸漸開始炎熱的天氣裏,連夜晚的風都是無法剝離的暑氣。
裘鬱柔站在飛舞的窗簾的陰影處,難以看清楚表情,於是許梓然只好將眼神下移,落在對方的肩頭,然後是背在身後的雙手。
於是雖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她又上前一步。
然後她聽見裘鬱柔說:“再過三個月,我就成年了啊。”
許梓然:“”
這個話題沒有轉的有點快麼
裘鬱柔又說:“你成年就要到上大學了呢。”
許梓然:“”
“那個時候說的話,還是算數的吧”
“”
這個時候,就算許梓然想裝傻,這話說的也實在太明確了。
但是她還是沒想明白,話題是怎麼從剛纔那麼鄭重的方面轉變爲這個的
許梓然開口道:“那個,這個事還有一陣子的啊。”
“現在想想,你當初指的應該是我成年吧”
許梓然受不了了,她的魚肉纔不會說開車就開車
她迴避道:“還是我吧,不然你就犯法了啊。”
裘鬱柔便問:“你難道會去告我麼”
許梓然:“”
不對,這情況不對勁。
就算許梓然對原本裘鬱柔的印象在明確,在這個時候,也覺得好像有什麼不對了。
她狐疑地看着裘鬱柔,拉開了對方邊上的窗簾,盯着對方的臉。
裘鬱柔終於沒有忍住,笑出來了。
她一邊笑着想要躲開,許梓然便拉住她的手腕,道:“你在耍我”
裘鬱柔被抓着手腕靠在牆上,因爲大笑身上都沒有了力氣:“我先前也是真的這樣想的啊。”
許梓然抓住了關鍵詞:“先前”
裘鬱柔看着許梓然:“我今天又想了一下,覺得大概是自己走進死衚衕了。”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目光柔和繾綣,就是往常的裘鬱柔了。
那麼說來,雖然現在確實走出來了,先前也真的有過這樣的內心糾葛,許梓然面露後悔,因爲她先前忙於自己的事情,一點都沒有發覺。
裘鬱柔發現了許梓然的後悔,知道自己要是繼續這個話題,只會讓許梓然更加後悔,於是便說:“所以我又想了想,現在的問題就是,如果指的是你成年以後我們才能更近一步,那個時候我們在異地,可怎麼辦是好呢”
這麼一想,竟然覺得這個問題也很值得深思,於是目光嚴肅起來。
而許梓然聽聞此言,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媽的,到底是誰帶壞了我純潔無暇的魚肉
她一邊想着這,一邊想着怎麼先過掉這個話題,漸漸鬆開了手,想要往後退。
而裘鬱柔卻在這個時候上前一步,貼着手臂抓住許梓然的手腕,下意識將對方往裏面拉。
於是兩人換了個位置動作,許梓然被拉着手臂按在牆上,而裘鬱柔低頭看着她,一時似乎也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