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心癮 >第2章 意外
    洗手間這邊的人本就稀少,如今外面的尖叫和哭喊聲越發的混亂刺耳,對比也就越發的鮮明起來。

    時思心慌意亂,她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人猛地拉進了一旁的男士洗手間。

    時思有些僵硬的任傅銘淵拉着,下一秒,又好像突然靈魂歸位一般,飛快的跟上了他的腳步。即使在這種時候,傅銘淵臉上依然滿是冷漠,可是微皺的眉心到底泄露了一絲他心中的情緒變化。

    走了幾步,傅銘淵的腳步就停了下來,而時思也彷彿和他心有靈犀一般,立時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外面究竟是黑幫尋仇火拼還是恐怖襲擊他們並不清楚,如果他們運氣差一點,遇到的是後者,那就意味着洗手間裏面每個獨立的隔間也並不安全。

    最近歐洲的恐怖襲擊日益頻繁,而英國自從宣佈脫歐、不再接收難民開始,便更是成了衆矢之的。那些人的冷酷和兇殘令人髮指,時思毫不懷疑,只要時間足夠,他們恐怕會對酒店的每一個角落都進行血洗。

    時思估計此時白曉然應該已經進了房間,雖然不知道客房部那邊的情況,但那裏會比這裏安全千百倍這是不幸中的萬幸,可如果自己當時也跟着白曉然一起上樓就好了。

    時思心中的絕望,一點一點如潮水般漫上來。

    可饒是她心中千迴百轉,一切也只不過在電石火光之間。傅銘淵突然扯着她朝外走去,而幾秒鐘之後,兩個人的目光幾乎同時落到了洗手檯下面的櫃子上。

    時思手忙腳亂的打開櫃門,稍佔了空間的毛巾等物爲了避免被人察覺,她根本不敢扔出來,傅銘淵一把按住她的頭把她推了進去。時思努力的蜷縮着身子,儘量給傅銘淵留出足夠大的空間,傅銘淵擠進來之後,關閉櫃門之前,第一次出聲:

    “帶手機了麼聲音關掉。”

    幾個字言簡意賅,傅銘淵壓低的聲音深沉暗啞,兩個人距離那麼近,他微涼的脣幾乎就貼在她耳邊,溫熱的呼吸輕輕拂過她的臉頰。時思不敢出聲,只是微微低下頭,輕輕搖了搖。

    櫃門終於被關閉,外面的槍聲不知隔了究竟多遠,時思咬緊嘴脣,努力抑制着心中的恐懼,得益於櫃中的一片黑暗,她失序的心跳也有了得以平復的機會。

    櫃門中間的微小罅隙裏只能透進一絲的光亮,櫃子裏空間逼仄,時思幾乎整個人都蜷縮着擠在傅銘淵的懷裏,她連大氣都不敢喘,手腳完全是僵硬的,卻依舊是動也不敢動。

    她從來不擅長和生人打交道,但是眼下這種時候,她早已忘了什麼陌生。

    本就是天淵之別的兩個人,如果他們能僥倖活下去,也許下一秒就會各奔東西永不再見,可他在這個兵荒馬亂的世界裏,在面對她的絕望無助時拉了她一把,沒有把她一個人扔在那條狹長的彷彿看不見盡頭的走廊裏,讓她面對前方未知的恐懼。

    傅銘淵,是在生死攸關時刻給予她無限安全感的人。

    時思腦子裏一片混亂,於是也就並沒有察覺到傅銘淵搭在她手臂上的指尖,越發的冰冷。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時思的思緒,哭喊聲和槍聲越發近了,幾乎近到距離他們只有一牆之隔。

    時思聽到門被猛地推開隨即又被反鎖的聲音,凌亂的腳步聲尚不及往更深處逃竄,只聽得“嘭”地一聲,門似乎被外面被人用力撞擊,而僅僅幾秒鐘的靜默,緊接着的兩聲槍響之後,外面的人已經踹開門走了進來。

    時思幾乎立時屏住了呼吸,大腦一片空白。

    咚,咚,咚

    鞋子踏在地上的聲音並不大,但平時可以忽略不計的聲音,此時聽來卻變得格外沉重刺耳起來。時思甚至覺得,來人的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了她的心尖兒上。

    伴隨着幾句含混不清的阿拉伯語,洗手間深處的隔間方向,突然響起了尖銳的哭聲,時思聽見有人不斷地哭着哀求:“pleaset”

    聲音裏滿是絕望。

    可話音未落,兩聲沉悶的槍聲響起,時思倒吸一口氣,隨後死死的咬緊了下脣。她一直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堅強,但此刻她抓着傅銘淵的手,眼淚猝不及防的滴落在他的手背上,黑暗中的眼淚帶着異樣的溫度,幾乎要將他灼傷。

    槍手掃除了目標之後,並未多做任何停留,可伴隨着他腳步聲遠去的,又是另一波的掃射殺戮。

    也許人總是要到生死關頭,纔會想要學着去珍惜那些平淡的幸福。時思從小被父親一個人拉扯長大,他們父女之間雖然感情深厚,但難免因爲觀念差異有或大或小的爭執。而她從沒有哪一刻比現在更加想念遠在國內的父親。也只有這一刻她才明白,除了平日裏的溫暖,原來曾經的爭吵是幸福,怨懟也是幸福。

    時思低頭咬緊嘴脣,無聲的哭泣。

    不久之後,來自大廳方向的爆炸聲再次傳來,緊接着,整個世界都彷彿在地動山搖之後重新恢復了死一般的寂靜。

    不知過了多久,渺遠的警笛聲彷彿響徹在另一個世界,時思劇烈的心跳才終於平復了一些。她不知道外面是否已經絕對安全,所以仍不敢輕舉妄動,但是與此同時,傅銘淵已經毫無預警的一把推開了櫃門。

    “現在可以出去了嗎”時思嚇了一跳,還是不敢高聲,可她毫不遲疑的選擇了跟隨他。

    終於不再被侷限在櫃子裏沉悶的空氣中,時思擡手擋了擋頭頂有些刺眼的燈光,用力的呼吸着。可下一秒,她的眼淚就已經涌出了眼眶。

    空氣裏,到處都瀰漫着濃厚的血腥味道。

    她不敢看向洗手間深處被槍殺的人,可她的目光落在門口時,隨即就被斜倚在走廊裏的兩具屍體嚇得驚呼出聲。

    她猛地別開眼,可屍體上仍然向外不斷流淌的鮮血猩紅刺眼,即使閉上眼,還是不斷在她腦海中閃回,使得她內心的恐懼被進一步的放大。

    也許他們拼盡了全力的從外面逃過來,也許他們也曾毫無尊嚴的哭泣和乞求,可最終仍被殘忍的射殺。而剛剛的餐廳裏有多少人如他們一般經歷着人間煉獄,鮮活的生命轉眼間就隕落在了槍口之下。

    時思又害怕,又憤怒,她擡手用力捂住嘴,不讓自己哭出聲,可就在她一邊哭着一邊回頭看向傅銘淵時,卻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傅銘淵已經踉蹌着跪倒在地上,臉色一片蒼白。

    “你怎麼了”時思驚恐的想扶起傅銘淵,卻承擔不住他身體的重量,只能跪在他身旁努力扶住他,帶着哭腔叫他的名字,“你、你別嚇我,你到底怎麼了”

    可她並沒有得到任何回答。

    傅銘淵冰冷的手下意識的緊緊攥住時思,呼吸極度困難,臉色也越發慘白。時思早已顧不上外面是否已經徹底安全,一邊慌亂的幫他撫着胸口平順呼吸,一邊問:“是哮喘嗎還是心臟病你身上有沒有帶藥”

    傅銘淵卻沒有絲毫反應,時思試圖從他身上翻找隨身攜帶的藥物,就在她手忙腳亂的時候,卻發現傅銘淵抓着她的手臂,目光直直落在前方不遠處的大灘血跡上,沒有移動分毫。他的眸光仿若一潭死水,枯槁晦暗。

    血

    時思倒吸一口涼氣,聲音裏還帶着哭腔:“傅銘淵,是血嗎”

    回答她的,是傅銘淵越發急促的呼吸聲。

    時思擡手緊緊捂住傅銘淵的眼睛,不知過了多久,奇蹟般的,傅銘淵僵硬的身體彷彿驀地鬆懈下來,原本急促的呼吸也稍稍平復了些。時思知道自己猜對了,一手捂着他的眼睛,一手抱住他,輕輕的顫聲說:“沒事了,不要看,什麼都沒有”

    她一直喃喃說着這句話,不知重複了多少遍,直到傅銘淵的呼吸終於徹底平穩下來,而她不知不覺間,早已淚流滿面。

    警察衝進來之前,甚至連時思自己都沒察覺到,她擋在傅銘淵身前的那一瞬間,是無比決然的守護姿態。

    警察拿着對講機做着彙報,隨後進來的還有高舉相機和攝影機的記者,世界重新開始雜亂無章,時思腦海中一片混亂,但她至少意識到了一點懸在頭頂的死亡威脅解除了,作爲倖存者,她終於能夠從恐怖血腥的噩夢中醒來,她的親人朋友不用承受失去她的痛苦,她也終於能再次回到光明美好的祖國。

    她還活着。

    時思在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仍然死死的抱着傅銘淵,她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傅銘淵不能見到血他保護了她,她也要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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