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指點江山之殺邊塞 >第十九章:不訴終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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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早朝罷,慕致遠接到聖上口諭詳查太后禮佛往事。慕致遠心中暗暗嘆了口氣,雖然對當年的事情隱隱有了幾分揣測,可到底缺乏真憑實據,索性去了慈寧宮探太后的口風。

    說起來,太后還是他的表姑姑,淮北王府每一年的賞賜也都沒有落下他,在他少時最艱難的那段歲月裏,未嘗不是一份溫暖。他每年回京也一定會去慈寧宮拜見太后,只是今年特別晚。踏進慈寧宮時,窗外彤雲密佈,大雪將至。宮內檀香瀰漫,是經年累月留下的氣息。總管韓公公說太后正在做早課,慕致遠便倚在門外與他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今年的雪倒是比往年遲了很多。”韓公公笑道。

    “是啊,但願瑞雪兆豐年吧。”慕致遠漫不經心地笑道,“年節將至,各府年禮絡繹不絕地送往宮中。公公也需愛惜自己的身體,如此才能更好地爲太后分憂。”

    “奴才省得,多謝大公子關心。”韓公公笑容可掬地道,“奴才有件事想向大公子打聽,不知當講不當講”

    “公公但說無妨,只要是子歸知道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慕致遠笑眯眯地應道。

    “昨日秋府往慈寧宮送了一份年禮,您說奴才這禮是回還是不回的好”

    慕致遠嘴角微微一勾,心想這韓公公倒是狡猾得很,問回不回年禮,其實不過是旁敲側擊地探口風秋驚寒是在獄中還是府中過年節。

    “子歸跟公公一樣都是辦差的,又怎麼會知道如何是好呢”慕致遠故意微微一停頓,拍了拍腦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每年各府中送往宮中的節禮內務府不是有登記的麼不是循舊例就好了嗎”

    “其他各府自然是有章可循,可是這秋府”韓公公欲言又止。

    “秋府怎麼啦”

    “秋府已經有五年多未往慈寧宮送過年禮了。”韓公公說着似乎忽然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右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懊惱地補充,“奴才一時沒管住自己這張嘴,還請大公子恕罪。”

    “公公方纔說了什麼,子歸沒留意。倒是聽韓九說,公公前幾日在百忙中抽空去了大理寺做客,子歸對公公的去意感興趣得很。”慕致遠似笑非笑地道。

    韓公公當即變了臉色,強笑道:“奴才那也是奉命行事,還請大人恕罪則個。”

    “好說,好說。”慕致遠輕聲笑道,“巧的很,子歸也有一件事情想問問公公。爲了公平起見,待會子歸也會告訴公公一個小祕密。”

    “大人請講。”

    慕致遠望了望內殿,意味深長地道:“秋府有南北之分,望公公好自爲之。秋夫人當年的活命之恩,不知公公還記得幾分子歸有酒,不知公公是否有故事關於秋府,關於洪慶二十三年甚至是更早。本官戌時一刻在望江樓等您,希望到時候能夠聽到真話。”

    韓公公一哆嗦,差點跪了下來。

    慕致遠扯了扯嘴角,從袖中摸出一枚令牌扔到他面前,攏攏袖子,大步朝佛堂走去,恰好遇到做完早課的太后。

    慕致遠正要行禮,卻聽得一道溫和的聲音傳來:“子歸來啦,無需多禮”

    慕致遠擡眸望去,太后一身緇衣,全身上下,除了一支髮簪,飾物全無,比後宮的任何貴人都顯得樸實無華,只是那眼角堆砌的細微、眉間的縱橫交錯的溝壑及高高聳起的顴骨,始終難見平和,反倒平添了幾分嚴厲與滄桑,食指第二關節上佈滿厚厚的老繭,似乎比軍中的老兵還要厚些。比起出使江南之前,太后清減了許多,還不到五十歲的年紀,步履之間已現蹣跚,不過才相隔約一年光景。究竟是歲月不饒人,還是思慮過重,只有當事人才心知肚明。

    “早晚寒涼,還請姑姑愛惜鳳體。”慕致遠微微一笑,伸出右臂給太后攙扶,“姑姑禮佛之心如此虔誠,令人敬佩,可若是傷了鳳體,聖上恐怕難以安心處理朝政。”

    太后伸出乾枯的左手搭在他右臂上,緩步前行,輕聲道:“這些,哀家都知道,也想早點享清福。可是,後位空懸,戰事連綿,哀家哪能放心呢不能爲陛下分憂,日日求神拜佛,求個心安也是好的。”

    “您哪,就甭太操心了。陛下賢明,知人善任,文死諫武死戰,想來四海昇平,國泰民安之日不遠矣。”慕致遠應道。

    “升官加爵了,道理也多了,哀家說不過你。”太后搖頭失笑。

    “姑姑過獎了。”

    慕致遠陪着太后一同用了早膳後,便安靜地去佛堂抄佛經,這是慕致遠的慣例,每年回京總是要到慈寧宮待半日,抄一卷佛經,風雨無阻。也正因爲如此,太后在衆多皇親國戚後生中總會待他和善幾分,也僅僅是和善幾分而已,並無多餘的賞賜。比起太后對童騰達的恩寵,有云泥之別。慕致遠心中雪亮,自從父王舉家遷徙至京城,淮北王已失勢,只尊不貴。其實太后並不是真的有多喜歡他,不過是一方面礙於他與聖上情同手足的情面,另一方面則是不管是御史大夫也好,大理寺卿也罷,都位高權重,皇家總是要給幾分體面。

    “子歸,騰達的案子是交由大理寺受理”最先按捺不住的人總是更想知道結果的人,更心急的人。

    慕致遠不緊不慢地抄完一行字才擡頭,眨了眨眸子,點了點頭。

    “哀家想見見她。”太后撥着念珠輕聲道。

    “一個容顏俱毀的階下囚,太后金尊玉貴,還是不要見的好。萬一衝撞了您,子歸擔待不起。”慕致遠低首幽幽地道,“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子歸無法向太傅交待,也無法向將士們交待。”

    “無論怎樣,她,她總是哀家看着長大的孩子。”太后緩緩闔上雙目,“畢竟,這幾年,她爲了平定北方立下了汗馬功勞,哀家想看看她變得怎樣了。”

    “洪慶二十三年之後,太后真的還想見她麼”慕致遠忽然擡頭,目光灼灼。

    太后身子一顫,手中的佛珠掉落在地,砸出清脆的響聲。

    “微臣告退。”慕致遠印證了自己的猜想之後,恭恭敬敬地行了一個大禮,退出佛堂。

    晚間落雪,簌簌而下,像一聲聲年華消失的感嘆。慕致遠邀了聖上微服出宮,在望江樓喝了一盞酒,趁三分酒意將上午慈寧宮發生的一切及自己的猜測告知。聖上一連飲了三大杯,隻字未言,緊皺的眉峯卻泄漏了他的不安、不悅與焦灼。

    韓公公赴約時,只見慕致遠一人自斟自酌,見他到來,慕致遠並未多言,只是舉了舉手中的杯子示意。韓公公一掃平日謹小慎微的樣子,狂飲三大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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