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神棍 >第一零三章 人生百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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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爺爺的屋子在村子的靠裏的一個角落裏,背靠着一個水塘,面臨着一條土路。土路是供人上山下山走的,每天村子裏的人要上山,都會打他門前經過。這些日子他的身體狀況一直不怎麼好,村裏知道以後,就僱了他隔壁的一個鰥夫照料他幾天。

    老年人覺短,隔三差五的都會醒一次。等雞叫三遍,那鰥夫起來上茅房順帶想喊三爺爺一起去的時候,這才發現三爺爺已經走了。鰥夫的膽子大,當時沒有驚慌失措,反倒是伸手摸了摸三爺爺的身子,覺得身子還有一些餘溫,這纔看了看屋子裏的那口老式座鐘,記下了時辰。

    我們到的時候,三爺爺的那間土磚房門前已經聚集了不少的鄉親。大家羣策羣力的在屋子外頭,用竹子和雨布搭建起了一頂簡易的帳篷,方便那些來奔喪的人歇腳。三爺爺沒有子女,自然親戚也就少。屋子外頭靠牆的地方,稀稀落落的擺放了三個花圈。其中有兩個,還是村委會和大隊部送的。剩下的那個花圈,看落款還是我爺爺送的。

    三爺爺的遺體就擺放在堂屋進門靠右手的位置,睡在一扇門板上,頭頂前方點了一盞長明燈。不知道是誰弄了幾個蒲團放在長明燈前,用來方便人們的跪拜。爺爺拄着柺杖,搬了條凳子坐在三爺爺的身邊,他要在這裏看着他弟弟入殮。

    “金龍回來了,金龍回來了”我爸才一露面,鄉親們就紛紛上來打着招呼。不是我爸在村子裏有多麼高的威望,而是鄉親們都知道,我爸小時候是受過三爺爺恩惠的。眼下沒人肯出頭將喪事給辦了,他們打心裏希望我爸能站出來承這個頭。

    有人承頭和沒人承頭是大不一樣的,有人承頭,鄉親們頂多就是送個10塊8塊的喪禮錢。要是沒人承頭,最後村委會壓下來,每家可就要出好幾百了。這些人,心裏的算盤打得精着呢。

    “爸,你坐在這裏幹嘛老二老三他們呢還沒回”我爸進到靈堂,帶着我和我媽恭恭敬敬的給三爺爺磕了三個響頭之後,起身問一旁的爺爺道。

    “我就在這裏瞅着,我要看看我這兄弟是怎麼入土的。將來啊,我也會像他這樣。”爺爺老淚縱橫的在那裏說着。

    “老二老三沒回來呀”我爸找到開水瓶,給爺爺倒了一杯水又問道。

    “哎他們都忙。老二剛接了一個基建的工程,老三去溫州進貨去了。老四在稅務局喫公家飯,端人碗服人管。你兩個妹妹,出嫁之女,回不回的也不好說。”爺爺擡頭看了我爸一眼,然後拄着拐在那說道。聽他話裏的意思,合着這回這事兒,就全指望着我爸了。

    “那是,反正也就我爸一個閒人。”我揹着手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嘴裏輕聲說道。我這個爺爺,打我爸小的時候就不怎麼待見他。我爸在這個家裏,純屬是喫虧他上,送死他去的角色。我爺爺最寵的,就是他們家老三了。

    “你這孩子,怎麼和爺爺說話呢”我媽怕我和爺爺鬧起來,讓村裏人看了笑話,連忙在那裏呵斥着我道。

    “老大啊,你也該管管你們家這小子了。從他打小兒,我就對你說,他是我們樓家的長孫。你要多加管教,讓他以後能夠出人頭地,光宗耀祖。後來你說他跟一野道士去學了道,打那時候起,我就對你這一家失瞭望。”爺爺擡手捻了捻鬚,正眼都不瞅我的在那裏訓斥着我爸。

    “出人頭地是假,光宗耀祖是真吧爺爺。要是我爸現在當一官兒,您一準兒會說打小兒您就看我骨骼清奇,將來必成大器。我知道您心裏想的是什麼,您其實和我那幾個叔叔想的一樣。就是我爸這個長子,沒能大富大貴。現在可是新社會了啊,您想做老太爺,那不現實。”反正打小兒這個爺爺對我也不咋地。在我記憶裏,除了每個月老爸發工資他會不辭辛勞的去我家拿錢。其他的時間他都是幾近人間蒸發的。既然心裏彼此都沒有好感,那麼我索性也就直話直說了。

    “你是想把我氣死是怎麼地老大,你看看你的兒子還有沒有把我這個爺爺放在眼裏你這小兔崽子,是想把我和你三爺爺一起送走吧”或許是我的話戳到了爺爺的痛處,就見他拿起柺棍來,準備在我身上正一正家法。

    我當然不能和老人家對打,於是迅速轉身跑到了外面暫避其鋒芒。外頭人多,相信爺爺也要顧及着一些臉面,不好窮追不捨。

    “道士已經去請了,老三苦了一輩子。這次我準備大肆操辦一番,開個流水席。送不送禮咱另說,只要是來奔喪的,都在這兒吃了大肉再走。走時一人一塊香皂,一條白毛巾。老大你看這麼辦成不的”見我逃了,爺爺也懶得來追。拉住了老爸就在靈堂裏,當着死去三爺爺的面兒就商量起這事兒來。

    爺爺也算是摸準了老爸的脈,知道老爸是個心善的人。而且又覺得自己對三爺爺有虧欠,再當着三爺爺的遺體說出這番話來。就算老爸有心拒絕,這話也不好開口了。很多時候我其實在想,我爸到底是不是爺爺親生的爲嘛他老盯着自己這個老實本份的兒子不放呢

    “這事兒也不能光讓金龍一個人扛着,你這麼一說得花多少錢他就在廠子裏上個班,能有多少錢我看還是要老二老三他們都回來。這個錢,他們兄弟幾個均攤。”奶奶打屋子外頭進了屋,將手裏的拐往地上一頓,看着爺爺說道。要說這個家,唯一心疼爸爸的,除了我和我媽,就是我奶奶了。

    “老二接了個大工程,醫院住院大樓的基建,你讓他怎麼回來老三去溫州進皮鞋去了,現在估摸着還在路上呢。老四在稅務上班,天天有領導盯着,你想他砸了飯碗麼”爺爺見奶奶這麼說,當即在那裏怒聲道。這一番吵鬧,自然引起了站在靈堂外邊的那些鄉親的注意。一時間人們鴉雀無聲,都站在那兒等着看笑話呢。

    “叮鈴鈴”正在那吵鬧着,爺爺兜裏傳來了一陣鈴聲。

    “喂,我說老二啊,你在哪兒呢你哥他回來了。”爺爺從兜裏摸出一個凳腿般粗細的手機,扯開了天線在那裏大聲喊着。沒錯,就是喊着。生怕鄉親們不知道他正用手機和他那個當老闆的兒子通電話似的。

    “吶老二讓你接電話”說沒兩句,爺爺將手機揚到我爸眼前,頤指氣使的在那裏說道。

    “讓二叔打過來”我摸出兜裏的摩托掌中寶,對爺爺冷笑了一下說道。

    “二叔啊,我說你給爺爺買的這是啥東西啊信號真特麼不好,移動電話不一定要移動着接吧萬一把他給摔了,你說那不是麻煩了麼這麼地吧,你打這個號碼,有啥話咱接着說。”我趁着爺爺愣神的時候,搶過了他手裏的電話,對着電話那頭喂個不停的二叔就喊開了。

    “小淼啊,這電話是誰的啊電話費可貴,你可別給人弄欠費了啊”不多會兒,二叔就順着我給他的號碼撥了過來。電話接通之後,隨之而來的就是他那財大氣粗的聲音。

    “沒事,我自己的電話。有什麼話你慢着點兒說,我爸耳背。再說了,幾個話費二叔你不至於捨不得吧我這號碼可是北京的,這一打通可就是長途加漫遊了。”顯擺麼那就顯擺吧

    “嗯嗯,我知道。嗯嗯,行吧”我將電話遞給老爸,隨後就見他雙手捧着手機生怕摔了似的在那裏唯唯諾諾着。也不知道我那個做包工頭的二叔,在電話裏和他說了些什麼。

    “老二怎麼說”等老爸把電話交給我之後,爺爺趕忙出聲問道。

    “老二說這次的喪事他出錢辦,其他的瑣碎事情就交給我負責了。花了多少錢,事後拿發票去找他報銷他還說,有錢的出錢,沒有錢的就出力。”老爸這番話一說出來,門外立刻響起了一片稱讚二叔的聲音來。畢竟不管我們家誰承頭,都意味着他們不用往外掏錢了。或許,還能往家裏撈一點兒。

    “那就是說,他一分錢沒掏,反倒落了個好名聲。老爸你在這裏累死累活,反倒沒人記得你的好兒事後找他報銷,他要說你的發票開得不合規矩怎麼辦那些錢不得你往裏貼到時候名聲讓他賺了,錢你起碼掏一半,還沒落着好兒。”我打斷了外邊那些鄉民們的喝彩聲,站在大門口說道。

    “不能吧,金彪不會幹那樣的事的。發票麼,都鄉里鄉親的,平時買點什麼打個條子也是算數的。”立馬有鄉民在那反駁起我來,他們怕把事情搞砸在我手裏,最後村委會要他們湊錢將三爺爺送上山。

    關鍵的是,我從他的嘴裏聽到了一條信息。就是在這裏買東西,是沒有正規發票的。都是賣家隨手在一張紙上寫上物品名稱,數量和金額,然後簽上自己的名字就作數。既然是這樣,那我就更不能讓我爸去做這個冤大頭了。事情完了之後,說不準這筆錢都得他貼進去。因爲你的發票都是白條子,誰會認賬

    到那個時候,我二叔把慷慨仗義的名聲賺走了,我爸只有啞巴喫黃蓮,有苦說不出的份了。喫虧,咱也要喫在明處。在貧道這裏玩裏格楞,別說是我二叔,就是我二大爺,都不成

    “這筆錢我們家出了算了,二叔剛纔不是說有錢的出錢,沒有錢的出力麼三爺爺也不是我一個人的三爺爺,錢我們家出,其他的事情他們總該來幫幫忙吧”我擲地有聲的在那裏替老爸做了回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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