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殿上的人,十二孃一個都不認識。
她進門時,便時常將目光放在一人身上,好像是寄託那般。
金陵師姐救她,待她恩重如山,是十二孃的恩人。
“掌門聽金陵一言。”
她萬萬想不到,這平地一聲雷的那人,正是她認識的。
金陵卻伸手製止。
“你說。”
她那張如珠光寶玉的貌美的臉,回道:“弟子入門晚,課業愚鈍,怕誤人子弟,現下還不到收弟子的時候。”
十二孃心中便像被是被雷硬生生的劈了一般。
“掌門。”
她眼神無光,一時間六神無主。
美人師姐不喜歡她
可爲何,先前又待她那般好,處處照顧着她。
這一切,莫非都是假的嗎
“這十二孃,弟子金陵是萬萬不能收的。”
十二孃是從未有過的窘迫,她眼眶溼潤:“金陵師姐。”
十二孃心裏着急,背上已經出了一身冷汗,做不了旁的就只能一個勁兒的往地上磕頭,引得衆人發笑。
“你這小娘子真是。”
掌門看跪着的那人,跟先前的司馬紅浮一般年紀,身子卻是格外瘦小,皮包骨頭,顯得衣服鬆鬆垮垮套在身上,現下被金陵如此一說,更是嚇得如驚弓之鳥。
又見金陵始終不肯改口。
“你也不用教她什麼,便跟着你做個打水砍柴的丫頭也可。”
這話說的如此隨意。
打發阿狗阿貓,也不過如此了罷。
底下便有人悄悄私語:“打水砍柴的丫頭這可真是沒臉面。”
“是啊,帶回來十二人,只有她一個拜不到師傅。”
“嘖嘖嘖,羞死人了。”
十二人中,除了她,人人都拜了師傅,自此就是一心修仙求道。
可她,只是配給人當個打水砍柴的丫頭。
只有十二孃自知。
她無才,無貌,能留在極樂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金陵還是搖頭,道:“既入極樂,如何只當一個打水砍柴的丫頭這樣吧,今後你依舊喚我一聲師姐,他日若有你若有更好人選,再拜師也不遲。”
他日就憑着醜八怪,還有他日
這話裏裏外外,都顯示出她的窘迫來。
場上有人偷偷發笑,不知是誰說了一句。
“那我們可要好好看,十二孃以後能遇上何等高人,做她的師傅。”
這些難聽的話,當面聽來更加的讓人羞愧。
“謝掌門。”
帶她入極樂,在十二孃心中,金陵便是再生恩人。
只遺憾,不能親口喚她一聲師傅。
她朝那貌美女子方向,鄭重叩拜。
“謝金陵師姐。”
掌門見她不吵也不鬧,是難得的乖巧,收做門下不過就是多一份口糧,不礙多大的事,這才揮手讓她退下。
新進弟子都已經安置妥當。
“三日之後,供奉回門,希望門中弟子好好做準備。”
衆弟子恭敬允諾:“是。”
供奉那是何人。
隱隱之間,好似有人在看她。
十二孃緩緩的擡起頭,那清冷的少女不屑的瞥了她一眼。
是那好看的公主。
她手握碧波長劍,姿態娉婷,便隨着掌門一同出去。
“你隨我來。”
“是。”
十二孃跟在金陵後頭,出了殿門。
“掌門住在清水峯三清殿,這裏是浮雲仙山的一座小峯。”
她推開門,迎面灰塵嗆鼻。
“今後,這便是你的屋子了。”
屋內擺設簡單,只一張木牀和幾樣常用的物品,卻也透着古樸雅緻。
十二孃倒覺得,這處很好,比她在建康和阿爹阿孃一起住的房子還要大上好些。
她心裏很是喜歡。
“謝金陵師姐。”
金陵不動聲色的瞧了她一眼,想她果然沒有看錯人,這十二孃雖面上難看,但心裏卻不是個沒有眼見的人。
“你早些休息,明日,還有事做。”
“是。”
關上房門,便只有她一人。
她本就是個乞兒,沒有多少包裹,坐到牀榻上摸到綿軟的被角,這顆悸動的心才終於落了地。
“到了這裏,就能喫上飽飯,以後不用再流離失所。”
“這喫人的亂世裏,阿爹阿孃不在了,就沒有了家,現在連跛腳阿公都走了,只剩下我孤孤單單一個人。”
小峯的山頂屋舍,燈黃如豆,卻在這天地之地籠罩出一片安穩之地。
十二孃推開小窗。
窗外,夜涼如水,月華如練。
她對自己說道:“十二孃,你要好好的活着。”
今後,這方天地就是她的家,要在這裏紮根。
十二孃,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