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過。”鷹司狩把目光焦聚在桌上的荷花酥上，雙眼放空，“我小時候進宮經常見。”
“進宮?”語輕側着腦袋把鷹司狩渾身上下打量了一遍，纔想起這傢伙除了是個很牛逼的設計師和律師之外，好像還有另一層身份——霓虹第一貴族世家，鷹司家族的少族長，“你是說他是你們霓虹皇族?這就更不對了呀！你們皇族不是各色親戚一抓一大把嗎，怎麼已經慘到沒有繼承人，還得從外面認兒子的地步了？”
鷹司狩嘆了口氣：“伯爵姓什麼？”
“路易啊。”語輕連續吃了幾塊點心，覺得有些幹，於是又咕咚咕咚灌了自己半杯茶，“路易菲爾嘛，這破名字我耳朵都聽起繭子了。不過我覺得沒有李愛國好聽，不接地氣，光聽名字就知道是個難搞的。”
“所以是誰告訴你皇族沒有姓氏的？”鷹司狩伸手在語輕額頭中間點了一下，“霓虹皇族之所以沒有姓只有名，並不是因爲皇族身份，而是因爲他們是神的後裔，身上揹負神籍，所以纔不能沿用世間的俗姓。”
“神?”語輕默默地嚥了口唾沫，“師兄，我要是再跟你掰扯幾句，是不是女媧伏羲都出來了？”
“神是一個抽象的概念，說是神的後裔，其實究其根本也就是一個地位高貴的神職人員罷了。”鷹司狩耐心地解釋着，“佐羅大人的家族神祕低調，平時基本不會露頭，只有在每一任新國王繼位的時候纔會出現爲其加冕。而作爲饋禮，國王將終身供奉這個家族，給予他們豐厚的土地和大量金錢。隨着時間的流逝，王朝的更替，至今都沒有人弄清楚這個家族到底累積了多少財富，但這絕對是一個可怕的天文數字。”
“十一啊，我對不起你啊！”語輕簡直聽得眼淚都出來了，恨不得抱着十一的大腿給他磕三個響頭，“這他喵就是躺贏了，真真正正的躺贏啊！你啥都不幹，每天在家裏喫飯睡覺打遊戲，就能輕輕鬆鬆繼承百億身家，無本生意還不用交稅，我到底是腦子抽了什麼風竟然幫你推了。”
另一頭，二樓，書房。
佐羅剛纔進去的那間暗室其實是他專門用來減壓的，每次心情出現了巨大的波動，他就會進去坐坐，因爲黑暗且安靜的環境很容易就能讓人平復情緒。
“佐羅，你沒事兒吧。”李愛國打開暗門開關，顫顫巍巍地從書架外邊兒走了進來，“我聽說陳語輕剛纔對你很無禮?我跟你說，那傢伙就是個瘋的，口不擇言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可千萬別放在心上啊。”
原本正在埋頭寫字的佐羅放下毛筆，擡頭睨了她一眼。
威嚴，莊重，滿滿的不怒自威。
李愛國一看這陣仗就知道這傢伙不僅生了氣，而且還很生氣，陳語輕那個作死小能手是救不下來的了，最多也就拼盡全力搶救一下自家可愛的小十一：“如果一定要放的話，那也是她的個人行爲，你千萬別上升到我全世界最可愛的小十一身上。”
“誰說我生氣了?”佐羅不怒反笑，“我這是高興。”
李愛國一陣啞然：“你高興什麼？”
佐羅的眉毛愉快地舒展了開，瞧着像個感嘆號：“高興陳語輕罵我啊，罵得好。”
李愛國默默地往後退了兩步，手機緊緊的握在手裏，隨時準備撥通120。
完了，佐羅怕不是氣壞腦子了，被人罵還笑着說罵得好，這是他的脾氣嗎？
“我讓她拿十一跟我換救命藥，她拒絕了，爲了讓十一徹底死心不要私底下偷偷來找我，還特意說了一些激怒我的話，想讓這筆交易徹底黃掉。”佐羅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欣賞，“很可愛的小聰明，不是嗎，雖然的確有被冒犯，但是我並不生氣，甚至覺得這種小孩子過分揣摩大人心理的行爲很可愛。”
“佐羅，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我給你放個假？”李愛國內心陷入了深深的自責，肯定是自己已經十幾年沒有給佐羅放過假，才把這傢伙逼出了心理問題，連這麼荒唐的話都說得出來。
佐羅收起笑容，冷冷地睨了她一眼：“用一條無足輕重的狗換自己一條命，這筆生意讓你做你會怎麼選？”
“這有什麼好選的，當然是自己的命比較重要。”李愛國心想這個表情纔對嘛，你這人向來不苟言笑，而且每天都在鄙視我，“而且你又不是要十一的命，不過是讓他身後多一個強有力的依靠罷了。這種時候拒絕簡直是蠢貨的行爲。”
“菲爾，我們操控的不是木偶，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他們需要活着，他們更需要尊嚴和自由。”佐羅把水晶球轉了個圈，嘴角掛着殘忍的笑容，“很可笑不是嗎，這明明是我們最容易忽視的東西，可它卻覆滅了一個又一個王朝。越是高高在上得久了，就越是容易忘記，即便匍匐在我們坐下的螻蟻，那也是有心的。”
李愛國皺了下眉頭：“所以你覺得陳語輕做得對?”
這可真是荒謬，陳語輕那傢伙知道她替十一拒絕的是什麼嗎?
“在我說完提議以後，她沒有去計算任何得失，而是一本正經地告訴我‘十一不願意’。”佐羅定睛回想着語輕剛纔的一顰一笑，不自覺地竟然又笑了起來，這個孩子真是太可愛，太讓人驚訝了，“現在知道爲什麼她跟十一接觸不過寥寥一年，對方卻願意爲了她幾次三番不顧性命了吧。這種人格魅力你我是學不來的，不，不只是我們，所有與我們有着相同出身的人都學不來。我們生而高貴，生而就把衆生踩在腳下，在我們眼裏那不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只是一個又一個用來佈局操縱的棋子，所以我們不會對自己的棋子產生同理心和敬畏心。”
李愛國好似想起了什麼，喃喃自語道：“母親說過，我們讓人敬畏卻不受人愛戴。”
“只讓人敬畏，這是一件多麼可悲的事情。”佐羅衝李愛國招了招手，讓她一如小時候那樣緩步走到自己身邊，“你現在知道我爲什麼會選十一了吧？”
“因爲他和陳語輕一樣，沒有高貴的出身，沒有一帆風順的經歷，遍嘗人間冷暖，見慣了底層的掙扎。”李愛國還像小時候那樣蹲下了身子，將頭平放在他的大腿上，神情專注，彷彿在聆聽教誨，“這種人的善良和憐憫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不摻雜任何目的，真誠而富有感染力。”
“他會成爲一個好家主的，也會成爲一個好的親王。奢靡成性的瑪麗讓路易十四上了斷頭臺，而他會讓你成爲一個真正受人愛戴的女王。”佐羅用手撫摸着李愛國的頭髮，烏黑而又濃密的秀髮如緞子一般光澤柔軟，這是一種美得驚心動魄的顏色，哪怕整個歐洲的貴族都以此爲恥，他也覺得這是上帝的恩賜，“放下心扉試着跟陳語輕做朋友吧，你需要從她那裏學會尊重和信任，這將是你未來統治王國的重要基礎。我知道你已經收羅了很多精銳的手下，可這遠遠還不夠，你需要讓他們愛戴你，臣服你，心甘情願爲你豁出性命。”
“咦，十一，你還沒走啊？”李愛國在書房裏仔細的聆聽完了教誨，剛推門出來打算伸個懶腰活動活動筋骨，就發現有一雙水汪汪的眸子全程目不轉睛地注視着自己，“是不是想老孃了，所以特意留下來陪我啊？我就說老孃這麼魅力無限，你怎麼捨得拉黑不理我嘛。”
十一脫下外套丟到一旁，然後邊往前走邊熟練地把兩邊袖子往上系。
“十一，你想幹嘛?”李愛國發現情況有些不對，趕緊往後退了兩步，想伸手去開書房的門。
“你不是讓我打你一頓出氣嗎？”十一望着她冷笑，“既然這樣，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十一啊，雖然我很欣慰你現在越來越有文化了，但是恭敬不如從命這個成語真的不是這麼用的。”李愛國都快把門把手給扳斷了，那扇緊閉着的房門也沒有任何動靜，看來佐羅早就已經洞察了外面發生的事情，並且安心想讓她被打死在當場。
“媽的，佐羅你個王八蛋，陳語輕，鷹司狩你們兩個臭不要臉。”李愛國此刻也顧不得什麼儀態，高跟鞋啪嗒丟到一邊，身上的披肩也被扯了下來，卸掉全身負重，能跑多快就跑多快，鉚足了勁兒死命往樓上衝，“老孃今天要是沒被打死，你看我不坑到你們哭天喊地叫爹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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