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我居然是工具人 >189
    回答的聲音在平地上回響。本涅特又聽到遠處傳來的狗吠聲了。

    “我剛到這兒,“他說,“我什麼”

    “過來。”約翰博亨說。

    詹姆斯本涅特歪歪扭扭地跑着穿過空地,他沒有沿着石路上的腳印向門走去。看着圍繞水榭四周的六十英尺雪地,他以爲下面是草坪。他正要擡腳踏上那方形低地時,博亨開口了。

    “別踩上去”他突然大聲喊道,聲音陡然一變,“別踩上去,你這該死的笨蛋只是一層薄薄的冰,下面是湖。你走那條路”

    詹姆斯本涅特縮回腳,轉向石路。他跌跌撞撞,氣喘吁吁,沿路向門的方向走了三步。

    “她死了。”約翰博亨可憐地說。

    在靜寂中,他們聽到晨起的麻雀唱唱笑笑,還有一隻從屋檐下方展翅飛過。約翰博亨緩緩呼出的氣息,在空中化作一陣煙霧,嘴脣一動不動。他兩眼遲鈍地死死盯着詹姆斯本涅特的臉,臉頰看起來凹了下去。

    “你聽到我說什麼了嗎”他大叫道,並舉起馬鞭往門柱上一甩,“我跟你說,瑪莎死掉了是我剛發現的。你出什麼毛病了就不能說句話嗎死了。她的頭她的頭全部”

    他看着手指,雙肩顫動不已。

    “你不信進去看一看吧。天哪,世上最可愛的女人,全部全部你去看看。他們殺了她,是他們乾的。她在抗爭,她決心如此。親愛的瑪莎。這一點好處都沒有,她活不了。沒有什麼屬於我的東西能夠留下來。我們還約好,趁大家都沒有起牀,一大早去騎馬呢,結果一來這兒就”

    詹姆斯本涅特試圖壓下身體裏涌出的噁心感

    “只不過,”他說,“她在這裏幹什麼我指的是在這水榭裏。”

    約翰博亨兩眼無神地看着他。

    “哦,不”他最後說,儼然是空蕩蕩的大腦,捕捉到某個隱晦不明的事實,“你不知道吧你不在這兒,不。事實上,她堅持在這兒睡覺,跟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就一直在說,徹頭徹尾就是她的風格。但是,她爲什麼想待在這兒我不該讓她自作主張的,可惜當時我不在,沒有辦法阻止”

    “先生”空地的另一側,傳來一聲低沉嘶啞的叫喚。他們看到馬伕伸長脖子,打着手勢,“先生,他是誰是你在叫嗎我看到你走進來,然後”

    “回去,”約翰博亨大叫着,“跟你說,回去”他大吼大叫起來,對方反倒猶豫了一下,“我不需要你,我不需要任何人。”他緩緩坐倒在最頂一階上,把頭埋在手中。

    詹姆斯本涅特從旁邊走過去。他深知:如果不自我催眠一下,自己絕對沒有勇氣進去,面對黑暗,他只覺空虛和動搖,但又不能退縮。他詛咒自己,因爲右手抖個不停,只好像一個白癡似的,用另一隻手握住右手腕。

    他問道:“裏面有燈嗎”

    “燈”約翰博亨頓了一下,又重複道,“裏面哦,哦,當然有。是電燈。真滑稽,我忘了開燈,完全忘了。太滑稽了,哈哈我”

    聽着這起伏不定的聲調,詹姆斯本涅特慌忙走了進去。在一片完全的黑暗中,他只知道自己處於一間充斥着老舊木材和發黴綢緞怪味的接待室,但又能聞到新近噴灑的香水味洋溢其中。

    瑪莎泰特的面孔,頓時鮮明地跳進了詹姆斯本涅特的腦海中。當然,他還不相信她已經死去。那已經融入生命中的魅力你觸過的手,你吻過的脣〈即便只有一次,然後,責怪她騙了你並沒有瞬息間,退化成畫像上的線條,或者蛻變成棺材裏的蠟人。

    絕不可能,她一定還在這裏,一定還活着;即使看不見她,詹姆斯本涅特還是能感受到她的存在,那是她生命的火焰。

    但是,詹姆斯本涅特卻發覺:空虛感越發濃重。沿左邊的牆一路摸索,他找到一扇開着的門。在那個房間裏,他找到一個電源開關,猶豫了一秒,還是打開了它。

    什麼都沒有。開燈之後,什麼都沒有。

    詹姆斯本涅特置身於一間斯圖亞特時期的博物館,或者說是一間客廳真實的客廳裏:這裏什麼都沒變,除了織錦早已磨損、顏色漸褪、乾澀發黴;三個弓形窗戶懸在髙處,嵌着方形的窗格;壁爐有個燻黑的石頂;地板交錯鋪着黑與白的大理石塊;牆上的銅製燭臺,插了幾支蠟燭,火焰搖盪不定。這種幻象太精緻了,有一陣子,他甚至懷疑:自己的理性出了問題,居然不大願意,在牆上找到電燈開關。一張翻倒的椅子上,斯圖亞特式扶手插進橡木的金銀絲細工中;微弱的火焰熄滅了,留下一小堆殘灰。房間盡頭有一扇高大的門。當他在黑暗中,把門打開後,猶豫良久,才把燈打開。

    裏面只有兩個燭臺燃燒着蠟燭,房間瀰漫着一片濃重的黑暗。他先看到有着紅色遮蓬的高大牀架,留下一抹陰影,接着看到:這個方形小房間裏,諸多鏡子交錯的反光。

    最後,他看到了瑪莎泰特。

    詹姆斯本涅特腳步蹣跚、跌跌撞撞地跑過去確認,是真的,瑪莎泰特已經死了。她肯定已經死去多時,因爲身體已經冷透,這打擊鮮明地留在他腦海裏。

    走回房間中央,他努力嘗試着保持清醒冷靜,可惜,這也是不大可能的。

    瑪莎泰特曲着身子,倒在壁爐和牀腳之間的地板上。牀邊的牆壁上方,黯淡的光線穿過巨大的格子窗戶,沿着壁爐的方向,穿越整個房間,落在她的身軀和臉龐上。陽光溫柔地俯瞰着她的臉龐,無視那被敲碎的前額和半睜着的眼睛。他覺得她前額的血跡已經凝結,長髮也凌亂不堪。

    不過,瑪莎泰特最後的表情,與其說是苦悶,還不如說是驚訝和鄙視;她的在掙扎的時候,表現出一股力量,因而產生的覺悟,與那種神色混在一起,令她的臉在死亡之後,顯得非常奇怪。詹姆斯本涅特隱約覺得:這是她的容貌中,最駭人的部分。她一身純白,所穿的白色花邊睡衣,從右肩往下被撕破了。

    謀殺因爲瑪莎泰特的頭,被什麼東西打破了

    詹姆斯本涅特再次嘗試保持冷靜、清醒,拼命留心現場周圍的細節。壁爐的石頂下,是一團小火燃盡留下的灰,堆疊起來整齊得可怕,而且跟另一房間裏的那撮灰差不多大小。一根沉重的撥火棍末端,插入灰燼之中,它是那些翻倒在地的火爐用具的一分子吧。用撥火棍打的也許如此。在爐膛與灰白色地毯的邊緣處,他看到一個古代水瓶的鍍金玻璃碎片撒了一地,附近還有好些黑色的污點。空氣中充盈着存放多年的葡萄酒的甜味。爐底石上有一、兩個是兩個酒杯的碎片。放着鍍金日本漆器的小凳子,和一張柳條椅背紅色坐墊的橡木椅,都被撞翻了。這些東西都離壁爐很遠。在壁爐近處,一張看上去差不多的椅子,正對着剛纔那張翻倒的椅子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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