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六百九十三章 覲見
    這個年過的不太舒服,至少對那些在京中過年的京官來說是這樣的,歐陽氏病危,龐大的嚴黨從嚴世蕃、趙文華、吳鵬再到底層官員個個面帶悲色。

    大家夥兒都心知肚明,好日子只怕是要過到頭了,甚至都有嚴黨官員在嚴府內下跪祈福。

    而這個消息對徐階一黨來說簡直是天降福音,堪稱飛來橫財,就連徐階都有點不知所措,費心費力在胡宗憲身上做文章,始終不得其法,下定決心直搗黃龍!

    但是……我還沒用力,你就要倒下了?

    原時空中,徐階還要裝兩年多孫子呢。

    由此帶來的後果是,徐璠囂張跋扈口出狂言,被嚴府的管家嚴年聽了個正着……然後,嚴世蕃找上門,當着徐階一家老小的面,正正方方賞了徐璠四個大耳光子。

    沒辦法,徐階都沒臉去攔着,徐璠公然在大街上說那三個……總算死了個!

    罵人家老孃,徐階都覺得嚴世蕃只給了四個耳光算是客氣的了。

    從那之後,徐階一黨都閉氣息聲,這時候的嚴東樓可不好惹。

    至於既不是嚴嵩也不是徐階黨羽的那些官員,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就是,但也都留點神。

    於是,正月裏,整個京城都安安靜靜,在等待什麼。

    但日子還是一天一天的過去,正月十六日,開印上朝,嘉靖帝去晃了一圈就回了西苑。

    “文長這筆字愈發精進,青詞也更上一層樓。”嘉靖帝讚道:“若不是資歷尚淺,翰林學士都夠格了。”

    徐渭笑吟吟答道:“不敢當陛下此贊,但若有一日掌翰林事,定將展才撥回翰林院。”

    “那展才寧可辭官致仕。”嘉靖帝點點徐渭,笑道:“好了,少在朕面前打埋伏,他回京……戶部還想搶了去呢。”

    徐渭正要湊趣幾句,黃錦小步過來稟報道:“京山候之子錦衣衛指揮儉事崔曜在西苑口慟哭求見。”

    嘉靖帝眉頭一皺,“何事?”

    黃錦也不太清楚,雖然他兼管東廠,但如今的東廠被錦衣衛壓得死死的,宮外消息算不上靈通。

    嘉靖帝有點頭痛,要知道當年就是崔元奉金符迎鑾於興王府,將他迎入京城繼承帝位,後得封京山候,大禮議事件中也頗有出力。

    而且京山候的妻子是永康公主,位屬皇族。

    黃錦瞄見徐渭神色,試探問:“文長知曉?”

    徐渭遲疑的看看嘉靖帝,才吞吞吐吐說:“崔儉事和展才不合……”

    “說!”

    “昨日元宵,夜間賞燈,崔府多人手持大紅燈籠在嚴府門外招搖,嚴東樓……打上門去了。”

    嘉靖帝也是無語,腦子壞成什麼樣的,這時候去招惹嚴東樓?

    不過嘉靖帝也心裏不悅,你嚴東樓打了內閣次輔之子,現在連勳貴都不手軟?

    黃錦好奇問:“崔儉事和展才不合?”

    徐渭咳嗽兩聲沒說話,嘉靖帝沒好氣道:“展才那張嘴可不是天生的,崔卿當年病故前還在大罵錢福!”

    這是錢淵曾祖鶴灘公錢福挖的坑,嘴巴太碎太毒,公主嫁給誰你管得着嗎?非要說駙馬崔元長相不堪。

    黃錦出去把崔曜打發走,回來又稟報道:“戶部侍郎黃懋官,戶部主事陳有年、吏科給事中胡應嘉,都察院御史陸一鵬求見。”

    嘉靖帝點點頭,黃懋官一行人回京恰好是除夕,今天開印立即召見。

    “陛下,臣先請告退。”

    “留下吧。”嘉靖帝懶洋洋的哼了聲,“朝中已有人稱隨園一黨,無黨未必爲公,成黨未必爲私。”

    嘉靖帝其實不在乎這個,其實明朝歷史上的黨派紛爭也正是從嘉靖朝末開始的。

    黃懋官四人步入後殿,一一叩首拜下,口稱萬歲。

    徐渭退到一旁默默聽着黃懋官一一講述南下查驗諸事,其實早就對過口徑了……黃懋官大年初二就拜會通政使錢錚,順路在隨園用餐。

    “遍觀臺州、紹興、寧波三府共十二處,親眼所見每畝收穫稱量,臣子親手上秤,約莫十二石到十四石。”

    “細詢當地老農,其實九月中旬即可收割,畝產約莫十五石到十八石。”

    嘉靖帝斜眼瞥着徐渭,黃錦笑道:“當日可是誇口二十石的,陛下曾言,不足處以展才補之。”

    陸一鵬和陳有年忍不住看了眼徐渭,後者乾笑幾聲沒說話。

    黃懋官又道:“南洋呂宋島農戶遍看東南氣候、畝地,言東南二月至三月可耕作,七八月便可收割,或畝產能抵二十石。”

    嘉靖帝的視線緩緩落在了胡應嘉的身上,這是他慣用的伎倆,他很清楚胡應嘉是徐階的人,而徐階又和錢淵已然分道揚鑣。

    最重要的是,隨園大鬧六科,胡應嘉被揍得鼻樑都歪了,滿臉都是血,此人不會阿附隨園一黨。

    胡應嘉邁步出列,神色平靜,躬身道:“臣親手查驗,紅薯畝產十二石到十四石,洋芋未親眼所見,至於畝產二十石,當一季之後再度查驗。”

    其實別說二十石,十四石已經足夠高了,嘉靖帝有點興奮,默許錢淵通商原先只是因爲沒銀子用,沒想到還真有如此奇物!

    嘉靖帝太清楚紅薯、洋芋能給自己帶來什麼了……將近四十年的皇帝,除了修道成仙之外,他如今最大的期盼無非是身後名。

    能增產數倍,史書上會如何描繪?

    可活萬民,後人如何看待自己?

    雖然早就看到持肯定態度的奏摺,但直到現在,嘉靖帝終於放下心來,呼吸都沉重起來。

    壓抑住興奮的情緒,嘉靖帝強作鎮定,笑道:“還有什麼?”

    黃懋官側頭看了眼,“戶部主事陳有年足跡遍佈三府,查探最細。”

    “又一個隨園士子。”嘉靖帝看陳有年相貌堂堂,笑着點頭,“京中皆傳,隨園中盡皆俊傑。”

    “謝陛下讚譽。”陳有年躬身道:“因東南多河,耐旱未見;東南多山,展才亦選山地耕作,易活可見,戶部擬於東北、西北、西南各處選地試種,一季之後再做定奪。”

    嘉靖帝揉揉眉心,“朕記得展才言……可代五穀?”

    一旁的徐渭小聲提醒,“陛下,是寧波知府唐順之的奏摺。”

    “有區別嗎?”嘉靖帝嗤笑道:“展才倒是有本事,唐荊川但當世大儒,被他當槍使。”

    “足以飽腹。”陳有年坦然直言,“最初在臺州彭溪鎮,三日內展才均命人布紅薯宴,烤、燉、蒸,亦能做菜,後見洋芋,喫法更多,的確可代五穀。”

    徐渭在一旁撇嘴,黃懋官那天在隨園用餐,三人都在吐槽錢淵弄得紅薯宴、洋芋宴,剛開始喫還行,但頓頓喫,天天喫,誰受得了……其中最是義憤填膺的好像就是你陳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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