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六百九十四章 找茬
    聽了許久,嘉靖帝的神色愈發輕鬆喜悅,他的視線視線最後落在陸一鵬身上,突然笑道:“隨園中都是青年俊傑,也是,物以類聚人以羣分。”

    這句話顯然是在指錢淵的年齡,嘉靖帝覺得錢淵是刻意爲之。

    隨園中年紀最大的是徐渭,已然年近四十,諸大綬、孫鑨、吳兌都是三十出頭,剩下的都是二十多歲,年齡最小的是今年才十九歲的冼烔,其次是錢淵,再次就是陸一鵬。

    陸一鵬出列,雙手遞上一份厚厚的冊子,“臣隨少司農遍查三府十二處農莊,每地畝產、灌溉、耕作、收穫時日均已列冊,請陛下御覽。”

    黃錦接過冊子雙手展開,嘉靖帝粗粗一看,覺得有點頭暈,太細緻了,倒是細細看了冊子最後的圖表……這個時代,類似的圖表在政務工作中非常少見,錢淵特地親手畫的excl表格。

    豎列是每處農莊,橫列一排過去分別是農莊畝地數量,共計收穫石數,畝產數,播種時日,起貨時日,耕作時長,灌溉多少……嘉靖帝一目瞭然清清楚楚。

    這種直觀的感受讓嘉靖帝非常新奇,他第一時間就猜測是錢淵弄出來的……他就是如此喜歡標新立異。

    “這是展才手筆?”嘉靖帝嘖嘖道:“難怪方卿一力要把他搶到戶部去。”

    黃懋官大喜過望,“陛下聖明,錢展才最擅打理錢糧之事,東南多有人言其有計相之能!”

    戶部尚書方鈍已經提了好些次了,嘉靖帝不置與否,示意黃錦收起冊子,“紅薯、洋芋之事就由戶部指派,選各地試種。”

    四人均拜倒在地,這件事就算蓋棺定論了,陳有年、胡應嘉、陸一鵬都是嘉靖三十五年進士,吏部考功司記功,對日後升遷頗有助益。

    黃懋官更會因此事在競爭戶部尚書這件事上佔據優勢,畢竟在將來幾年,推廣紅薯、洋芋將會是戶部最重要的工作之一。

    四人退下後,嘉靖帝笑道:“計相之能……這是說寧海事吧?”

    “呃,可能是吧。”徐渭作勢抹了把頭上的汗。

    黃錦嘖嘖道:“空口無憑,居然立集十萬白銀,而且這次還不以稅銀抵扣,展才哪裏是掃帚星,明明是善財童子嘛。”

    嘉靖帝有點後悔,早知道當年乾脆開海禁通商就好了,這些年也不會過的扣扣索索的……都是夏言那廝壞的事!

    嘉靖二年,寧波爭貢之役後,就是夏言建言罷市舶司的。

    不過嘉靖帝轉念一想,若無錢淵這種人物,還真沒什麼人敢幹這種事,看看這廝都幹了什麼,簡直就是孫猴子。

    徐渭離了萬壽殿,去直廬兜了圈,嚴嵩沒來,嚴世蕃冷笑着端坐在上,徐階恭敬有禮的站在下手念着奏摺。

    看到這一幕,徐渭在心裏琢磨了下,嚴世蕃到底是有恃無恐還是不知死活?

    關於徐階的品行,徐渭和錢淵有着共同的認知,此人手辣甚於嚴東樓。

    兜了一圈,徐渭回了書閣,這是翰林詞臣輪值撰寫青詞所在,最熱鬧的時候十多人,但自從徐渭出現後,人數漸漸削減……呃,徐渭不僅青詞寫得好,嘴巴毒,更兼眼力好,挑毛病可能是他最擅長的事。

    徐渭以青詞獨寵,但畢竟資歷淺,這條倖進之路被他截斷,但其他人熬了好些年也漸漸出了頭。

    書閣裏除了徐渭還有李春芳、袁煒、郭樸三人,嚴訥去年初就出任禮部侍郎,如今轉吏部侍郎。

    其實李春芳、袁煒也都已經出任他職了,前者去年八月任太常寺少卿,後者去年末因日食事被提爲禮部右侍郎。

    但這兩人仍然在西苑輪值,雖然青詞寫不過徐渭,但寫不寫是態度問題,不同於徐渭,他們倆在朝中是沒有根基的。

    所謂其興也勃焉,其亡也忽焉,沒有根基的後果是,歷史上的袁煒入閣很快就被徐階趕走,李春芳在徐階手下下忍氣吞聲做了幾年應聲蟲,後來登上首輔卻要聽命於羣輔的高拱,沒幾年也很快滾蛋。

    郭樸是最倒黴的那個,詞臣中他是資歷最深的那個,嘉靖十四年進士,錢錚的同年,現在還在熬着。

    看到徐渭進來,李春芳和郭樸都默不作聲,他們也不是沒使過手段,可惜沒什麼效果,而袁煒橫眉豎目,怒斥徐渭。

    “聽聞前太醫院李時珍杏林妙手,如今足跡遍佈天下效仿神農,唯隨園能尋其蹤跡。”袁煒高聲道:“不知隨園昨日收何等重禮?”

    歐陽氏病危,嚴府欲尋李時珍,此事也不知道怎麼傳出去,如今鬧得滿城都知。

    “關你鳥事。”徐渭反口嘲諷道:“待會兒徐某帶話給嚴東樓,袁懋中斥隨園多事,尋訪李時珍之事隨園不再插手。”

    袁煒被這話堵得面色鐵青胸口發悶,這話一出,不論嚴世蕃怎麼想,就算表明態度,或向隨園示好,都可能直接堵門把自己揍一頓。

    徐渭也有點莫名其妙,這貨怎麼今天主動挑釁……這兩年喫的虧還不夠多?

    呃,錢淵送入京的信裏沒說,但袁煒的弟弟、侄兒都寫信來了,咱慈溪袁家被他錢展才羞辱得……禮都扔到大街上了!

    袁煒心情不好,距離不遠的直廬裏,徐階心情更不好,大大咧咧坐在上位的嚴世蕃是雞蛋裏挑骨頭,每封奏摺都要挑些毛病,然後指桑罵槐……說白了就是來找茬的。

    饒是徐階臉皮厚也有點撐不住了,畢竟嚴嵩那是弘治年間進士,老前輩了,而面前這貨身上連功名都沒有。

    不急,不急,等你老孃死了,等你歸鄉守孝,看我怎麼收拾你老子……

    徐階拿起下一本奏摺,“遼東巡撫候汝諒上書,遼左濱海,水陸艱阻,未有如今慘狀,臣於去歲秋收後奉命巡撫,見村裏無炊煙,野多暴骨,蕭條慘楚,目不可忍視,母棄生兒,父食死子,父老相傳,鹹謂百年未有之災……”

    “去年已然調了糧米過去,還在那叫苦?”嚴世蕃嗤笑道:“說起來還是鎮海錢展才幫的忙,徐閣老收的好孫女婿。”

    徐階的臉有點僵,當日怎麼就鬼迷心竅收了這麼個孫女婿,早知道把孫女溺死算了……

    對面的嚴世蕃眼神頗爲玩味,悠悠道:“嚴某自視甚高,能與之比肩者,錢展才是一個,對了,紅薯之事已然確鑿無疑……徐閣老好好想想,給汪五峯封個什麼爵位!”

    徐階臉色微微有些發白,雙目如古井無波,但心裏卻在嘆息,可惜了,去年趙貞吉兵行險着未果,汪直有忌憚之心,拒絕了自己的招攬。

    呃,真的不可能成功,汪直可是最信任身邊謀士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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