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七百零六章 膝蓋中箭
    在火爐旁打盹的獅貓不知什麼時候醒來,靜悄悄的在陸炳腳邊轉悠,長長的尾巴不時搖動。

    嘉靖帝舒展身軀,“嘉靖二十年生人,才十八歲。”

    “是,林烴是閩地出了名的少年才子,今日一見,氣度沉穩,敘述有條有理,倒是個好苗子。”陸炳從袖子裏取出文書,看了兩眼才接着說:“去年十二月末,林烴伴其母外出拜祭,船艙漏水被迫上岸,撞上了一隻大蟲。”

    “大蟲?”嘉靖帝來了興致,直起身問:“後來呢?”

    “隨從逃遁,其母難行,林烴以己身誘大蟲,幾乎喪命虎口……”

    嘉靖帝細細問了問,感慨道:“此等孝行,感天動地!”

    “救了他母子性命的正巧是錢家的護衛。”陸炳又低頭看了眼,“梁生,浙江台州府黃岩縣下樑鄉人,嘉靖三十五年錢淵南下招募護衛,梁生投身錢家,長水鎮、桐鄉均有戰功。

    山陰大捷中此人率先進擊,穩住陣腳,戚繼美率軍趕至,大敗倭寇。

    上虞大捷,兩百甲士橫掃倭寇,亦是此人領軍,大挫倭寇士氣,後戚繼光乘勢三刻鐘擊破徐海主力。”

    “展才倒是眼尖,總能挑的出人物。”嘉靖帝揉着眉心看向黃錦,“記得展才身邊不少護衛都入軍?”

    黃錦呃了半響,只能向陸炳投去求救的眼神。

    等嘉靖帝看過來,陸炳苦笑道:“記不太清了,戚繼美所部有幾個,還有個姓楊的屢有戰功,升任遊擊將軍。”

    “楊文。”嘉靖帝點點頭,“此人展才提到過,當年展才被倭寇所擄,便是楊文與文長主持軍中,千里追擊。”

    陸炳有些狼狽,他還沒嘉靖帝知道的清楚,“陛下恕罪,臣回去詳查稟報。”

    “罷了,不過末節而已。”嘉靖帝揮揮手,“繼續說吧。”

    陸炳定定神,繼續道:“去年八月,戚繼美率招募的義烏兵入閩,從錢淵處借了幾十個護衛充當親兵,便是以梁生爲首,古田大捷、宜黃大捷均有戰功,只是不肯入軍,年末回浙江的路上救下了林烴母子。”

    “可嘆如此軍中勇將,只願爲展才護衛。”嘉靖帝嘆了口氣,但他心裏也有數,錢淵那種聰明人不會做蠢事。

    看陸炳又低頭看小炒,嘉靖帝招招手,“獅兒,來。”

    蹲在陸炳腳邊的獅貓遲疑片刻後才踱步過來,一躍而起,舒舒服服的趴在嘉靖帝的懷中。

    黃錦從火爐裏取出幾個烤的香噴噴的紅薯,讓小太監剝了送上來,還沒喫晚飯的陸炳的肚子咕嚕嚕的作響,惹得嘉靖帝一陣大笑。

    狼吞虎嚥了一塊紅薯,陸炳擦擦嘴,接着說:“林烴年初啓程上京趕考,途中去鎮海拜謝錢淵,提及福建西部春耕難行,可以紅薯、洋芋試種一事。”

    嘉靖帝聽得入神,“然後李時言就上書了?”

    陸炳頓了頓,苦笑道:“展才倒是應下了,鎮海去年輸萬餘石糧米入閩,福建巡撫吳百朋又是其至交好友,順手的事……但林烴拜別後轉而往南,去了甌寧。”

    嘉靖帝忍不住笑了,“這小子倒是有一手,能坑了展才……這些年來,如此人物還沒見幾個呢!”

    “皇爺,展才如何被坑了?”還在喫紅薯的黃錦沒聽懂。

    “紅薯、洋芋本就要各地試種,展才順手的事,可林烴卻告知李默,後者上書戶部,請在福建擇地試種。”嘉靖帝嗤笑道:“李時言向來剛正,不料如今卻是這等模樣。”

    黃錦想了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紅薯、洋芋選福建試種解春耕之難,錢淵、唐順之、譚綸、吳百朋能輕而易舉的決定,但李默在林烴送來消息後,突然上書戶部……這是在借東風呢。

    嘉靖帝的嗤笑也正因爲此,李默從去年等到今年,怕是等得不耐煩了,找了個機會露露臉。

    陸炳臉上沒什麼表情,心裏卻鬆了口氣,這件事從頭到尾他其實沒有撒謊,因爲林烴就是這麼告訴他的……但陸炳心裏有數,這應該不是真相。

    原因很簡單,如果這就是真相,錢淵完全沒有必要事先送那封密信來點出林烴。

    嘉靖帝去了心裏猶疑,心情舒暢起來,其實他本就不信李默和錢淵攪合到一起……錢淵簡在帝心,又出入裕王府,連分宜、華亭都不選,如何會選中李默?

    “文孚,你這老師……”嘉靖帝咂咂嘴,“歷經磨礪,倒是有了分宜、華亭之狀。”

    陸炳哭笑不得的點點頭,這個評價……呃,還真不好說是褒還是貶呢。

    想了想,陸炳又補充道:“浙江錦衣衛來報,其實……展才於寧紹臺三府蒐集紅薯、洋芋,以海船輸閩,甚至彙集百餘老農去了福州府。”

    “什麼時候開始的?”嘉靖帝笑道:“朕猜是李默上書前後。”

    陸炳臉頰動了動,無奈道:“陛下聖明,是在李默上書之前。”

    嘉靖帝擼了幾把獅貓,笑罵道:“展才這廝就是能惹事!”

    黃錦湊趣道:“用展才的話說……這次他是膝蓋無辜中箭。”

    “哈哈哈……”嘉靖帝大笑不絕。

    陸炳也附和幾句,才問:“陛下,如何處置,還請示下。”

    “紅薯、洋芋試種……不管了,讓戶部去和展才打官司。”嘉靖帝瞄了眼陸炳的神色,“你那個老師……再等等吧。”

    對於嘉靖帝來說,李默是顆很有用的棋子,但還沒到真正用的時候。

    可惜嘉靖帝忘了,李默是個人,不是顆棋子,是人總有所求,是人總有所恨。

    陸炳躬身應是,又問:“禮部侍郎林庭機幼子林烴?”

    “孝行感人,又心念鄉梓,算了,隨他去。”嘉靖帝頓了頓,突然笑道:“此子心思倒是深,有點像當年的展才。”

    查清緣由,嘉靖帝放下心了,再加上手邊的走盤珠,心情更好了。

    雖然一月份的出海販貨賬目還不知多少,但年節前後,海商大戶通過錢淵祕呈的寶物頗豐,黃錦心情也不錯,畢竟要過一道手的。

    陸炳心情更好,這件事總算糊弄過去了,前前後後都嚴絲合縫,明面上挑不出理來。

    對陸炳而言,其一,今天陛下明言,老師李默很有可能起復,這對陸炳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對每一任錦衣衛指揮使而言,從容抽身退卻,從來都是最大的難題。

    其二,雖然是一樁交易,但和錢淵的關係愈發緊密,雖然不能明面上多有往來,但至少……陸炳已經查清了,孫升四個兒子,前三個要麼成婚,要麼定親,只有幼子孫鑛還沒被搶走。

    孫鑛,嘉靖二十一年生人,今年十七歲,自幼隨祖母楊氏、父親孫升定居北京,雖然至今尚未舉業,但據說才學過人,小有名氣。

    呃,其實原時空中,陸炳的四女婿正是孫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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