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六十三章 黑心的老頭
    錢淵從前世就有這樣的認知,人,是需要敬畏感的。

    敬畏法律,敬畏道德感,或者敬畏某個人。

    這種敬畏感未必永遠是正確的,但在很多時候能夠對人進行某些思想上的約束,總體來說是有益的。

    前世的錢淵敬畏隊長,敬畏法律,這一世的錢淵敬畏陸樹聲,這個面如老農的老頭雖有着種種時代的侷限,但其道德觀、學識都值得錢淵敬畏。

    但是最重要的原因是,前世的錢淵在年輕時曾經很敬畏那位高三班主任。

    還在迷迷糊糊間,錢淵似乎又回到了令他痛不欲生的高三,講臺上大着嗓門,時而苦口婆心,時而破口大罵的班主任正揮舞着手中的教鞭。

    恍恍惚惚間,錢淵揉揉眼,那教鞭有點眼熟,光溜溜的像根搗衣棒,再定睛一看,陸樹聲正在講臺上冷笑。

    “呼呼呼!”錢淵喘息着猛然驚醒。

    已經多少年沒夢見班主任了,陸樹聲這老頭這段時間顯然給錢淵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陰影。

    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轉頭看看窗外天色,還是黑漆漆的,錢淵琢磨要不再睡一下……

    這段時間簡直比倭寇圍嘉定的日子還要難熬,至少當時錢淵身邊還有盧斌、鄭若曾、楊文等幫手,而現在空無一人……呃,不太準確,還有個陸樹德呢,不過這廝起的是反面效果。

    “咯吱。”

    “還不肯起來?”陸樹德推門進來,懶洋洋的說:“要不……請兄長親自過來請你?”

    還在貪戀被窩暖意的錢淵一個骨碌爬起來,手忙腳亂的穿衣,剛住進來的那幾日,陸樹聲每天凌晨帶着棒子過來“請”他……

    “嘖嘖,淵哥不愧是俊傑啊!”陸樹德讚許了句,然後利索的一閃躲開錢淵踢過來的鞋。

    已經在陸宅住了一個多月了,錢淵現在很明瞭這廝說話套路……識時務者爲俊傑。

    “下次他再揍你,休想我替你求情!”錢淵恨恨道。

    “無所謂。”

    顯然,在陸宅受了十四年的苦,陸樹德這一個多月非常幸福。

    不是因爲他被揍的次數少了,而是身邊有人被揍的次數比他多了……

    利索穿好衣出去洗漱,稀飯饅頭已經端上桌了,錢淵恭敬的向端坐在上首的陸樹聲行禮,然後才坐下來用餐。

    簡單的早餐很快結束,陸樹聲淨手後提筆在紙上寫下題目,“老規矩,午飯之前完成。”

    錢淵苦着臉接過紙,“君夫人陽貨欲。”

    “說說吧。”

    這點錢淵還是有信心的,思索片刻後答道:“《論語》之《邦君之妻章》,異邦人稱之亦曰君夫人,《陽貨章》陽貨欲見孔子。”

    陸樹聲微微點頭隨即離去。

    “嘖嘖,無情搭啊。”陸樹德咧咧嘴。

    四書五經一共就那麼點字,雖然引申出來的文章數不勝數,但考試的題目還是要從四書五經中出的,百年下來難免重複,於是所謂的截搭題就孕育而生。

    前世的錢淵也聽說過截搭題,但沒想到截搭題也分很多種,有截上,截下,長搭、短搭、有情搭、無情搭、隔章搭等等,花樣百出,令人眼花繚亂。

    今天陸樹聲出的就是一道無情搭……不過,看看紙上這六個字,錢淵覺得有點詭異,陸樹聲這廝是春心萌動吧?難道想玩一枝梨花開海棠?

    看看外面還是一片漆黑,遠遠天邊只透着絲絲亮色,自個兒就得進書房了,錢淵心裏苦,前世高三那段歲月……簡直就是在度假啊!

    “淵哥,今天上午有你忙的了,可別耽誤大家的午飯。”陸樹德打了個招呼就沒影了,這小傢伙天賦過人,但還沒開始正兒八經的學制藝。

    錢淵前世年少時也曾寫過一些酸不溜丟的玩意,但寫八股文可不是寫雜文,那要一句一句的去摳,甚至一個字眼一個字眼去配,難度比高考完全沒法比。

    花了兩個多時辰,錢淵絞盡腦汁的弄出篇體例合乎規範的八股,揣揣不安的交到陸樹聲書房裏。

    “昨天晚上那篇已經批過了,拿回去仔細揣摩。”陸樹聲遞過昨天上交的八股,又提筆在紙上寫下一個題目,“這是下午的,限晚飯前完成。”

    錢淵面無人色的接過那兩張紙,低頭看了看,還算不錯,至少昨天那篇八股的批文上,類似“狗屁不通”的字眼少得多了。

    “怎麼?還有事?”陸樹聲下筆如飛當場批改,錢淵踮着腳尖看見“胡謅”、“不通”、“狗屁”等等……

    看陸樹聲皺眉看過來,錢淵趕緊擠出個諂笑,“呃,想問問老大人中午想喫什麼?”

    “隨便。”

    又是隨便……錢淵無語的出門,最討厭的就是隨便!

    這老頭的心肯定是黑的,昨天晚上那頓錢淵鹽放的稍微多了點,自個兒和陸樹德都挺滿意,但陸樹聲皺着眉頭喫到一半就不吃了,然後……今天早上就出了這道無情搭。

    實話實說,錢淵剛開始真的沒有給人當廚子的念頭,但沒轍啊,一天到晚被鎖在小黑屋裏,沒兩天就快瘋了,一番哀求之後,老頭才大發慈悲讓錢淵去當廚子。

    第二天錢淵就發現了,陸家兩兄弟都是喫貨!

    進了廚房,看看僕役買來的菜,錢淵皺皺眉頭,已經過了霜降,新鮮蔬菜只有大白菜了,還有兩盆豆芽,土豆、紅薯目前還沒傳入內地呢。

    “哎呦,這鯉魚挺肥的。”錢淵眼睛一亮,按理說陸家人和自己都在守孝,不能喫肉,但陸樹聲這方面比孫季泉要通融的多,不禁魚、蝦等水產海鮮。

    “張三送來的。”僕役鬼鬼祟祟的小聲說,“還在外面守着呢。”

    隨手丟了一串錢過去,錢淵從後門出去看見張三百無聊賴的靠在牆上,顯然等了很久了。

    “少爺,見您一面可真不容易。”

    “少廢話,楊文王義那邊怎麼樣了?”錢淵盤算今天有點忙,直接問:“沒出事吧?”

    “沒事。”張三摸着腦袋說:“那幫小子每天晨間跑步,下午跟着楊文練拳腳兵器,今兒過來是稟告少爺,商隊已從漢中回來了,曾老夫人有信與少爺。”

    錢淵接過信收入袖中,“家裏還好吧?”

    “都挺好,就是夫人和小姐念着少爺。”張三咳嗽兩聲,“夫人吩咐了,讓我和楊文陪少爺明日去一趟上海縣。”

    “什麼事?”

    “不太清楚,好像是拜會一位剛致仕的官員。”

    錢淵微微皺眉,母親向來不管外事,估摸這事兒八成和叔母有關。

    揮揮手讓張三回去,錢淵回廚房開始施展身手,這些天早就摸清楚陸樹聲的飲食癖好了。

    糖醋鯉魚,清炒黃豆芽,筍絲蛋湯,再來個大白菜燉五花肉,上桌前將五花肉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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