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一百七十五章 額外的稅賦
    徽州府位於山區,雖然風不大,但比東南沿海要更冷一些,冬日一旦下雨,溫度更是急降。

    雖然只是淅淅瀝瀝的小雨,站在屋檐下踮腳遠眺的錢小妹伸手碰了碰從檐上滴下的雨水,被凍的打了個寒戰。

    等了好久,披着斗笠的錢淵、楊文等人終於出現在眼簾中,小妹先是蹦着揮手,又急匆匆的進屋。

    “毛巾,都淋了雨,要熱的,去拎一把,快快!”

    “薑湯呢?還熱的吧,快端上來,端上來!”

    “熱水燒好了沒,哥哥要先洗個熱水澡!”

    錢淵一進屋就聽妹妹嘰嘰喳喳的吩咐聲,不禁笑着伸手想摸摸她的髮髻,但又想到手上都是溼的趕緊收回來。

    “快快,先去洗個熱水澡。”譚氏將錢淵趕去浴室,又跺腳拉着兒子先讓他喝碗薑湯。

    一個熱水澡洗完,錢淵晃晃腦子感覺沒什麼問題,才起身穿衣坐下,讓丫鬟們用乾毛巾擦頭髮。

    “怎麼冒雨回來?”正好回來的錢錚進門皺眉問道:“不行就在績溪等一夜就是,小心得了風寒。”

    “姓楊的……噢噢,就是績溪楊知縣和叔父有過節?”錢淵回頭問:“就差沒拿棍子把我們趕走了……不過那時候還沒下雨,走到一半才下雨。”

    錢錚臉色有點難看,“回頭我讓人去浙江採買,以後不要再去績溪。”

    錢淵無所謂的點頭應下,這次來杭州之前,陸樹聲給他開了個書單,其中幾本正好績溪一個教諭手上有,他就跑了趟想借來抄錄,結果正巧碰上了績溪知縣。

    錢淵沒把這事兒當回事,但第二天就傳出了徽州通判侄子在績溪縣爲非作歹、耀武揚威的傳聞。

    “有點意思。”錢淵嘴裏嘀咕,手上不停,直到一篇字練完,才轉頭吩咐,“去打聽打聽,別捨不得花銀子。”

    浙江、南直隸關於錢淵的傳聞多了去,但說他爲非作歹的消息……還是第一次。

    每天讀書寫八股,偶爾出去打打牙祭,錢淵雖然靜下心但也不免覺得枯燥,正好聽個新鮮。

    “也不知道姐姐生男還是生女。”一旁的小妹趴在書案上,“哥哥,咱們什麼時候回杭州啊?”

    “才四個月……要等到八月份才生呢。”

    王氏還在食園養胎,前幾日剛剛收到消息,戚繼光終於得總督衙門和巡撫衙門的允許,又在吳百朋的介紹下前往義烏招募新兵。

    這是錢淵收到的最好的消息,有了兵源,有了狼牙筅,有了鴛鴦陣的雛形,大名鼎鼎的戚家軍應該離問世不遠了,只可惜如今戚繼光只是個遊擊,只能招募一千新兵。

    錢淵把玩着小妹隨手帶來的九連環,“回杭州……那要看叔父下一任在哪兒。”

    錢錚任徽州通判快滿三年了,如果不離開可能會直升知府,離開的話可能會入京,也可能會轉任其他地方,可惜孫升還沒起復,不然一個吏部右侍郎是有能力干預的。

    雖然離開杭州已經兩個多月,但在閒暇時,錢淵的注意力總是不由自主的投向東南沿海,書房裏的地圖上已經被筆跡描成一片黑。

    “少爺。”外頭楊文站在屋檐下稟告,“顧先生來了。”

    “嗯?”錢淵有些詫異,揮手讓小妹去側屋,親自出門迎接顧承志。

    “正好聽到楊文在打聽,又正巧這時候有暇。”顧承志進屋接過熱茶喝了口,才說:“說你爲非作歹……不是衝你來的。”

    “當然不是,我來徽州府才兩個月,少出歙縣,從不惹是生非。”錢淵平靜的說:“是衝叔父去的。”

    顧承志猶豫了會兒,低聲說:“你叔父在查一件事,是關於六縣稅賦的,所以績溪縣那邊很是不忿。”

    “先生能仔細說說?”

    “早在一年前就發現了,徽州府在正稅之外,還要呈交一筆額外的稅賦,是一筆人丁絲絹稅,八千多匹生絹,每年遞交到南京承運庫。”

    錢淵眨眨眼,額外稅賦又怎麼了?

    “這筆人丁絲絹稅理應是徽州府承擔,但實際上一百多年來都是歙縣一縣承擔。”顧承志仔細說:“現在傳出消息,你叔父試圖想將這八千多匹生絹讓六縣平均承接。”

    “怎麼可能?”錢淵失笑道:“徽州府七成人丁、六成田地都在歙縣,其他五縣如何能答應?”

    “是啊,歙縣每年丁糧六萬多石,績溪每年才六百石,差了百倍。”顧承志搖搖頭。

    錢淵皺眉苦思,片刻後看顧承志眉間舒展,不禁笑道:“先生話還沒說完?”

    “你倒是鬼精靈。”顧承志笑罵了句,“其實你叔父壓根就沒打算均分人丁絲絹稅,他只是想借這次提編法,想讓這筆稅賦不繳納生絹,直接繳納銀兩。”

    “要知道徽州府是不種桑,不養蠶的,民衆只能賣了糧食,拿着銀兩去浙江買絲絹再繳納,兩次轉手,喫虧不少,每年都有浙江商人專門來徽州收糧,賣絲絹,收價低,賣價高昂。”

    錢淵鬆了口氣,叔父以前那頭鐵的事蹟讓人生畏啊,真怕他這次也頭鐵。

    顧承志輕鬆道:“也不知道消息傳來傳去走了眼,居然說要讓這筆絲絹讓六縣均分……倒是連累了你。”

    錢淵的臉色卻沒那麼輕鬆,反而凝重起來,他並不知道這件事是在歷史上留下不小影響的徽州絲絹案,他只是從消息傳播中發現了一些不尋常的詭異。

    思索片刻後,錢淵低聲問:“將絲絹稅轉爲銀兩繳納……這是誰最先提起的?”

    “怎麼了?”

    “如果不是叔父或先生的主意,只怕這個人就是放出均分六縣消息的那個人。”

    不得不說,錢淵還沒有正式入仕,但思維模式已經無限靠近官員,發生一件事,他往往最先考慮的是對方的動機。

    顧承志愣了好一會兒才說:“是戶房的李吏員。”

    錢淵靠在椅背上又問:“之前發現這筆額外稅賦都由歙縣繳納的……也是他?”

    顧承志無可適從,緊張的搓了搓手,“好像是……”

    “李吏員應該是歙縣本地人吧?”錢淵嘆了口氣。“剛剛放出消息,績溪楊知縣就立即跳腳……只怕這不是第一遭了。”

    一連串的發問讓顧承志腦子有點亂,還沒等他理出個頭緒,外頭有僕役在門外道:“顧先生,大人急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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