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臉譜下的大明 >第兩百九十三章 寫的太好?
    西苑,萬壽宮。

    內閣嚴嵩、徐階、呂本眼觀鼻,鼻觀心。

    兵部尚書許論、工部尚書趙文華等人個個低着頭,只有吏部尚書李默怒視錢淵。

    “陛下御筆欽點,怎能讓新科進士在側?”李默義正言辭,“這成何體統,還不退下!”

    錢淵一臉的委屈,又不是我要來,也不是我想走就走得了的!

    “陛下,錢淵此人先後在貢院、皇宮門口大打出手,斯文掃地……”

    “陛下,那鄒應龍毆打東南大儒,又背後惡語傷人,非說學生被陛下欽點狀元……”

    “好了。”嘉靖帝不耐煩的打斷,他現在有點煩李默,這傢伙當年就是性子太剛,現在一點都沒變。

    “惟中,前二十份卷中可有錢淵?”

    嚴嵩笑吟吟道:“陛下,錢淵名列第十九。”

    嘉靖帝只看了三份考卷,嚴嵩怎麼可能讓錢淵的考卷落到二十名開外,爲此他和李默在文華殿懟了一場。

    “胡鬧!”讓人意外的呵斥,嘉靖帝冷聲道:“新科進士,對朝廷稅賦大計胡亂揣測,不革進士功名就不錯了,居然還能名列前二十!”

    幾乎所有人都偏過頭看向面無表情的錢淵,感情是被叫來罵了頓?

    問題是殿試這道策問,問的就是朝廷稅賦大計,這些人都是看過那份考卷的。

    內閣三位都不敢吭聲了,李默也沒話說了,倒是一向秉公直言的禮部尚書吳山出列道:“陛下,雖其言簡陋,但其心爲公,此舉未必不可行,以文采論,前二十名不符實,以經世論,當進前十。”

    嘉靖帝似笑非笑的瞥了眼錢淵,後者學着徐階眼觀鼻,鼻觀心。

    錢淵這份考卷沒有去談提編法的優劣,也沒有去談提編法對朝廷,對東南戰局,對百姓的各種影響,而是立足於提編法提出,除了部分糧食徵收外,其餘稅賦差役一律折色,也就是折爲色銀,這是後來張居正改革中效果最好的一條。

    當然了,錢淵不頭鐵,沒有提出張居正改革中最重要的一條……清丈土地、統一賦役。

    嘉靖帝倒是沒罵錢淵,只是直言其太過理想化,幹這種事是需要極大的勇氣,也需要極大的魄力的。

    不管是嚴嵩還是徐階,都不會,也不敢幹這種事,嘉靖帝心裏那個念頭越來越濃,錢淵太年輕,自己是用不了了。

    修了十多年的道,吃了十多年的丹,嘉靖帝內心感性那一面讓他期盼着得道長生,但理性的那一部分讓他爲後來者尋找良臣。

    嘉靖帝看了眼送上來的考卷,被排在第一位的是紹興會稽陶大臨,第二位的是江西浮樑金達,第三位的是紹興山陰諸大綬。

    再往後翻,徐渭排在第六,孫鑨排在第十一,嘉靖帝哼了聲,一般來說,會試前三名都是會放在最前面的,而自己親自查看徐渭的考卷,理應也放在前面。

    但偏偏會試的會元是紹興人,第二名也是紹興人,官僚的敏感性讓他們將徐渭放在前三之外。

    看嘉靖帝提起筆,錢淵這個“倖臣”搶在黃錦之前磨墨,細細看了會兒,不禁心裏感嘆,十年之後,滿朝皆言吳語。

    “好了,你先出去。”嘉靖帝頭也不擡。

    錢淵無奈的放下墨,拜別而出,黃錦跟在後面親自送出去,這一幕讓嚴嵩、徐階都瞳孔微縮,這樣的待遇是他們都難以享受的。

    這是當然的,嘉靖帝還真不是那種刻薄寡恩的皇帝,雖然經常性翻臉不認人。

    黃錦跟着他從興王府來到北京城,侍候了幾十年,總要落點香火情的,嘉靖帝是明朝對宦權監管力度最大的皇帝,但也免不了私人感情。

    “錢……”黃錦吐了個姓住了口,遲疑如何稱呼,錢淵現在中了進士,但還沒得官職。

    “黃公公還是喚我展才好了。”錢淵笑吟吟道:“那事兒就讓黃千戶來酒樓尋我就是,放心吧。”

    黃錦猶豫了下還是點點頭,他的弟弟黃鏽如今是錦衣衛千戶,但只不過是個虛職,他自己身爲內相都不敢肆意妄爲,弟弟更是小心謹慎。

    前些日子黃鏽看中了錢淵的蜂窩煤爐生意,拖黃錦來說,錢淵自然是一口答應。

    說起來錢淵很是感慨啊,雖然這個時代沒什麼專利法,但商家都守規矩,想做這門生意的都拐彎抹角的找上門來,雖然也有不講規矩直接仿製的,但至少到現在兩個月了,蜂窩煤爐也沒在北京城普及。

    出了西苑,錢淵徑直回了家,一進隨園就愣住了,十幾個傢伙都在正廳等着呢。

    “展才,沒事吧?”陳有年沉聲道:“適才華亭長子來過。”

    會試結束之後錢淵也探查清楚了,鄒應龍是順着徐璠這條線攀上徐府的,看來是來給鄒應龍站臺的,錢淵隨口問:“然後呢?”

    十幾道視線同時轉向了徐渭,這廝得意洋洋,看這模樣是想邀功!

    錢淵覺得有點頭痛,等過些日子事情被捅傳了……雖然自己和小七都看那傢伙不爽,但畢竟是小七的父親。

    想想吧,徐渭那張嘴平常是能和錢淵平分秋色的,徐璠說不定都被噴的吐血三升了。

    “這時候纔回來……”孫鋌笑嘻嘻的問:“展才,名單出來了嗎?”

    “出來了。”錢淵板着臉看向徐渭,“讓你幫忙寫首青詞,能不能儘儘心?”

    “一眼就被看穿是抄襲的,好吧,被大罵了一頓……會試倒數第二,殿試居然還是倒數第二,你說說怎麼辦?!”

    這句話隱藏的有點多,其他人可是不知道徐渭曾經在酒樓覲見嘉靖帝的。

    徐渭一時說不出話來,一旁的周詩幽幽道:“可能是……寫的太好了?”

    “哈哈哈……”

    “哈哈……說得好,說得好!”

    周詩這廝在杭州就曾經去過食園和錢淵認識,來了京城常住隨園,平時話不多,但一旦出口,要麼引人深思,要麼鬨然大笑。

    “說得好?”錢淵鼻子都被氣歪了,盯着起鬨最起勁的冼烔,“別得意,你也是三甲同進士。”

    這話一出,廳內安靜下來了,冼烔倒是無所謂三甲進士,反正會試是最後一名,“一甲呢?展才,狀元是誰?”

    錢淵慢條斯理的坐下,“今兒晚飯都沒喫……陛下居然說上次賜宴我沒喫飽,乾脆這次就空着肚子回去喫……哎哎,都進來半響了,熱茶都沒一杯?”

    陳有年嗤笑道:“無非是虞臣兄,端甫相爭。”

    陶大臨是會元,諸大綬會試第二,他們倆是最有力的競爭者。

    吳兌補充道:“文長兄也有可能,還有文中兄,北直隸解元。”

    徐渭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孫鑨倒是有點緊張。

    “文中兄是二甲傳臚。”錢淵歉然一笑,“今年這一榜必定流傳後世,紹興文氣蓋壓天下。”

    剛纔還無所謂的徐渭……連呼吸聲都聽不見了,錢淵這句話說的夠明白了,如若不是一甲三人都是紹興人,如何稱得上文氣蓋壓天下?

    衆人的視線在陶大臨、諸大綬、徐渭身上來回盤旋,到底誰是狀元,誰是榜眼,誰是探花呢?

    偏偏錢淵伸了個懶腰,捂着嘴打了個哈欠,“困了……小弟先去睡了,你們……要不開個賭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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