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 01 黃泉化龍血肉祭
    金陵城裏的秋夜,而今正享受着暴風雨來臨前的最後一絲寧靜。伴隨着三更梆響落下,整座皇城已是鴉雀無聲,在黑壓壓的天地間充塞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而就在這個沉悶的深夜,黑暗中卻有兩道人影用極快的速度穿梭騰挪,一路經莫愁湖、過紅土橋、穿八爪金龍巷,最後在安品街上的一間早已歇業茶館前駐足,小心翼翼地四下打量。眼見周圍並無異樣,當中一名身材高瘦的男子便徒手捏開茶館大門上的鐵鎖,招呼起同行的矮個子婦人推門而入。

    隨後這一男一女穿過大堂,徑直來到茶館後廚。那高瘦男子顯然是提前來踩過點,輕車熟路地將一口光亮的鐵鍋掀開,下方竈臺當中頓時露出一條深不見底的暗道,筆直通向地底。他吹亮火摺子用作照明,繼而躍入其中,同行的婦人略一猶豫,終於也跟着跳了下去。

    幸好隱藏於竈臺下的這條暗道倒沒想象中那般深,兩人相繼落地,沿着前方半人高低的通道躬身穿行出十餘丈,原本的泥石通道已漸漸變得開闊規整起來,到後來竟是一條四四方方的青石走道,斜斜通向地底深處;觀其形貌,顯是頗有年月。跟在後面那婦人始終有些惴惴不安,又勉強行出二十多丈距離,估摸着此間離地面已有十丈之深,不禁開口詢問前面探路的高瘦男子,說道:“怎會有人在這地底深處修葺,竟建出瞭如此規模的一條走道?”

    只聽前面那高瘦男子沉聲說道:“你可知三國時期的東吳曾於秣陵大興土木,修建石頭城作爲屯兵之用,後來又取名建業,也便是如今這座金陵城的前身。據說這條走道便是東吳昔日修建石頭城工事的其中一部分,手筆自是不小。”說罷,他似乎按捺不住興奮之情,又補充說道:“這也難怪,此間若非三國遺址,又怎會藏有曠世奇寶,從而令張瘸子一門世世代代守護着這麼一間破茶館?”

    那婦人不再發問,繼續跟着高瘦男子前行。待到深藏地底的整條青石走道行完,盡頭處已出現兩扇虛掩的石門。高瘦男子小心翼翼地推開石門,門後卻是一間三丈見方的石室,火摺子微光映照之下,除了石室正中的一口古井,四下便再無其它出路。

    面對石室中這一光景,同行的一男一女不禁有些愕然。高瘦男子沉吟許久,又仔細查驗石室四壁,眼見確實沒有其它出路,只得來到當中那口古井前端詳。那婦人忍不住問道:“這……這哪像什麼藏寶之地,莫非是你弄錯了?”高瘦男子沉吟良久,自言自語道:“難道這竟是傳說中鎮壓妖龍的鎖龍井?可是……可是如何金陵城裏也有一口?”他見井口軲轆上連着一根兒臂粗細的鐵鏈,筆直垂向深不見底的古井之中,當即將火摺子交給同行的婦人,繼而雙手齊用,發力將這條鐵鏈從井中拖拽上來。

    伴隨着他這一拖拽,井下頓時傳來一陣金鐵摩擦之聲,經四周井壁迴盪,嗡嗡之聲經久不衰。誰知這根鐵鏈之長,居然遠超二人所想,那高瘦男子雙手交替拖拽,拉扯上來的鐵鏈轉眼間已在井邊堆做一大團,少說也有五六丈長短。但剩下的鐵鏈則依舊筆直垂下,通向黑漆漆的古井深處,根本看不到盡頭。

    那婦人心中愈發感到不安,又說道:“要不……要不還是算了?就算這井裏真有什麼寶藏,大不了不要便是!眼下叛軍圍城之勢將成,只要我們能搶先一步出城,平平安安離開金陵,也便夠了,畢竟……畢竟未來的日子還長着……”高瘦男子卻不聽勸,雙手間的動作反而越來越快,全力拖拽着這條鐵鏈,自顧自地說道:“哼!張瘸子一門爲了守護此間寶藏,終日寸步不離這間茶館,不想三日前卻突然不見蹤影,可謂老天有眼,不枉我盯了這許多年……定是張瘸子一家得知恆王叛軍壓境,這才舉家逃走,如此良機,豈能放棄?”

    他口中說話,手裏繼續拖拽着鐵鏈飛速上升,漸漸地從井中拉扯上來的鐵鏈越來越多,竟在一旁堆砌出半人高低、長達十幾丈。隨後但聽井中動靜聲也越來越大,原本低啞的金鐵摩擦聲,已在不知不覺中變作激盪的轟鳴聲,不停地從井口傳出,倒像是有什麼洪荒巨獸深藏於井底,正在發出陣陣怒吼;與此同時,拖拽上來的鐵鏈也變得溼漉起來,帶着渾黃的濁水點點亂濺。同行那婦人越看越害怕,心中的不安早已變作驚恐,忍不住上前阻止那高瘦男子,說道:“峯哥,夠了!我……我從來沒想過什麼榮華富貴,只要我們倆能在一起,哪怕粗茶淡飯了此一生,又有何妨?爲了出人頭地,我們已經錯過了整整十年,將大好年華全都葬送在了這座金陵城裏,我真的不想再錯過接下來的十年……算我求你了,我們走罷!”

    誰知這話一出,本就有些焦躁失態的高瘦男子當場勃然大怒,兀自怒喝一聲,咬牙切齒地說道:“十年?整整十年光陰,到頭來卻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有,你叫我怎麼走?又能走到哪去?我既然已經來了,就絕不會空手而歸,哪怕是死!”說着,他將十成功力灌注於兩條手臂,用上全力發瘋似地拖拽這條無窮無盡的鐵鏈,引得井中傳出的異響徑直化作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其勢猶勝虎嘯龍吟,伴隨着大片水花不斷從井口激盪而出,直嚇得那婦人面無人色,下意識地往後退避,恨不得馬上逃離眼前這一幕未知的恐懼。

    不料便在此時,那高瘦男子突然“咦”了一聲,居然停下手上動作,轉頭凝視着堆砌在一旁的鐵鏈,眼神中漸漸露出狂熱的興奮。只見被他拖拽上來的這二三十丈鐵鏈上,當中分明繫着一個泡得發白的油紙包,約莫有人頭大小隻因他方纔拖拽得實在太過投入,竟沒能立刻發現。

    高瘦男子頓時喜出望外,脫口說道:“什麼狗屁鎖龍井,果然只是藏匿寶物的小花招!”他急忙鬆開手中鐵鏈,躬身去解系在鐵鏈上的油紙包。說來也怪,他這一停止拖拽鐵鏈,井中那恐怖的異響也便隨之消失,重新恢復了平靜。石室門口那婦人見高瘦男子終於找到藏在井裏的寶物,終於送下一口大氣,正待上前端詳,然而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幕更爲恐怖的奇景。

    只見石室正中的這口古井出,突然有大股渾濁黃水悄無聲息地涌出井口,竟彷彿是有生命一般,靜靜地流淌翻卷,隨即匯聚成一股向上升起的水柱,在古井正上方蜿蜒盤旋;待到這股水柱漸漸成形,仔細辨別,分明是一條丈許的鱗蟲模樣鹿角魚鱗、蛇身鷹爪,豈不正是傳說中的龍?

    那高瘦男子雖未聽見身後異動,但也隱隱感覺到一種不詳之罩,一時也顧不得解開手中那個油紙包,急忙回頭查看。只見井口上方這條由渾濁黃水凝聚成的“黃龍”張牙舞爪,略一縮首蓄勢,便如箭一般猛撲而出,直奔那高瘦男子的面容而去,在觸碰到他肌膚的剎那間,又重新化作渾濁的黃水,自他眼耳口鼻中一股腦涌入;不過眨眼間的工夫,整條丈許長的“黃龍”便已消失不見,盡數化作黃水鑽進了那高瘦男子體內。

    隨後便見那高瘦男子五官抽搐,漸漸變得扭曲,同時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來,想要努力邁出步伐。誰知他這一步還未踏出,便聽“噗”的一聲悶響,整個人竟然自內而外炸裂開來,化作鋪天蓋地的血霧、爛肉和碎骨噴灑在那婦人身上和石室四壁。待到骨肉過盡,那條由井水凝聚成的鱗蟲又重新出現在了石室當中不同的是,因爲融合了那高瘦男子的鮮血,原本的一條“黃龍”此時已化作一條暗紅色的“血龍”,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懸浮在半空中,緩緩扭動身形,向石室角落裏那婦人轉過頭來。

    那婦人幾時見過這等血腥詭異的恐怖場面?本就無比驚恐的她,再親眼目睹井水凝聚爲龍侵入同伴體內、再化一舉脹破同伴的身體,竟被當場嚇瘋,呆呆站在原地自言自語,眼淚、鼻涕和口水齊出。但那條“血龍”卻不肯放過她,再次縮首蓄勢,正待向那婦人猛撲過去,卻突然停下動作,繼而緩緩扭動身形,將血紅色的龍頭轉向石室門口。/

    只見就在這間石室的門口,不知何時已經出現了一道清瘦的身形,將整個身子裹覆在一件白色斗篷之中,全然看不清服飾容貌;藉助掉落在地的火摺子映照,只能隱隱察覺到來自斗篷帽檐下依稀有兩道灰白色的目光如箭一般激射而出,彷彿要將石室當中這條詭異的“血龍”洞穿當場。

    那條“血龍”似乎也察覺到來者不善,竟不由自主地往後縮了半分。伴隨着它這一退讓,門口那道身形當即踏上一步,也進到這間石室當中,口中則不屑地冷笑道:“劣畜……你是自行顯出原形,還是要我將你打回原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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