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趣閣 > 競月貽香 > 07 四城佈陣火爲計
    話說謝貽香跟得一子離開皇帝所在的寢宮,還沒來得及追問得一子心中盤算的對策,便見一名身穿親軍都尉府官服的青年男子在殿外相迎,正是師兄先競月。不等謝貽香上前招呼,前面的得一子反倒先行開口,向先競月質問道:“我昨夜便讓你速速趕往鎮江籌備,爲何還在此間?”

    先競月卻不作答,只是向謝貽香略一點頭,謝貽香頓時領會到他的意思。顯而易見,師兄之所以等候在此,自然是擔心自己此番入宮覲見遇險——倘若皇帝一怒之下當真要將自己和得一子賜死,以師兄的人品武功,必定不會袖手旁觀。得一子隨即也明白了先競月的用意,不禁冷笑一聲,說道:“天地宇宙,於我尚且猶如觀掌,又何況今日之行?本是萬無一失,何須你來操心?即便是那個傢伙,任憑他機關算盡,也休想翻出我掌心,區區一個白丁皇帝又有何懼?”

    隨後三人便一路同行,在內監的引進下一路往皇宮外而去。其間謝貽香不住打聽得一子究竟有何謀略,得一子只是冷笑不答。待到三人出了皇城,得一子便舊事重提,要先競月即刻前往鎮江,駐守長江北面的潤揚碼頭,只等叛軍兵敗時路經此地,當場擒殺恆王和言思道二人。

    對此先競月早有深思,當即沉聲說道:“恕我愚鈍,爲今之計,我方已成必敗之局,實不知恆王叛軍怎會有兵敗退走一說,煩請道長解惑。”頓了一頓,他又說道:“我雖一介武夫,到底還有幾分蠻力,兩軍攻守對陣,也可抵禦神火教一衆高手。亦或是擒賊擒王,由我孤身一人潛入叛軍營地,拼死誅殺一衆賊首,從而令此戰尚存一線轉機。但如今道長卻要我置身事外,若無緣由,恕難從命。”

    聽到先競月這番話,得一子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反問道:“你既是習武之人,那你可知一柄寶劍什麼時候最爲可怕的?”話音落處,他見先競月和謝貽香二人均未答話,便自行解釋道:“劍在鞘中,鋒芒盡斂,並不可怕;劍身離鞘,鋒芒盡露,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一柄將出未出的寶劍,鋒芒將露,纔是寶劍最具威懾之時。所以你先競月若是入局參戰,無論軍前對陣還是暗中行刺,對方的高手也會隨之而動,紛紛入局與你爲敵;但你先競月若是不動,反倒能以一人之力牽制對方所有高手,令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如此一來,剩下的便只是兵陣智計之間的對決,這道理你可明白?”

    先競月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但思來想去,始終覺得有些不妥。得一子見他不置可否,當即冷笑一聲,又問道:“我且問你,無論對陣還是行刺,若是碰到神火教教主公孫莫鳴,你有幾成勝算?”先競月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六成。”得一子再問道:“若是神火教教主加峨眉劍派掌門,你還有幾成勝算?”

    這話一出,先競月當場無言以對,一旁的謝貽香急忙問道:“與朱若愚有什麼關係?神火教和峨眉劍派已經在‘太湖講武’上結下死仇,就算朱若愚也要參戰,也當站在我們這邊,共同對付神火教纔是,又怎會與公孫莫鳴聯手?”

    只見得一子面露鄙夷,冷冷說道:“蠢材,峨眉劍派當初的‘赤嬰蠱’之謀既已被那個傢伙知曉,若要將其置於死地,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又何須用什麼瀉藥讓朱若愚等人當衆出醜,還私下扣押了‘割喉人’等一干人證?哼,那個傢伙如此舉動,自然是要將峨眉劍派掌控手中,若是我所料不差,朱若愚此時早已身在恆王軍中,和那個傢伙沆瀣一氣了。”

    說罷,得一子似乎已有些不耐煩,徑直對先競月說道:“爲今之計,放眼四海八荒,便只有我一人能破此局、逆此勢!即便是皇帝被我當衆羞辱,到頭來也只能信我用我,你還有什麼好糾結的?至於破敵之策,你休要多問,只管照我吩咐行事便是。我方纔說服皇帝的說辭,難道還要對你再說一遍?”

    眼見話說到這個份上,先競月也是無話可說,當下只得和謝貽香交換了一個眼色,準備孤身前往鎮江碼頭。謝貽香始終放心不下,又關照了幾句,最後說道:“師兄此行務必小心,倘若當真如同小道長所言,恆王和那個傢伙自鎮江方向敗退,能擒殺固然是好,可若是遇上公孫莫鳴和朱若愚等人同行,千萬不可戀戰!”

    隨後先競月便與謝貽香作別,臨行前得一子又神神祕祕地將一個錦囊交給先競月,吩咐他在今夜抵達鎮江後方可拆閱,然後依計行事,先競月應允下來。謝貽香雖然好奇錦囊裏的內容,但也知道得一子必定不肯透露、師兄必定會信守承諾,最後只得強壓心中好奇,目送先競月離去。

    話說皇帝臨時任命丞相寧慕曹接管金陵城防禦,又欽點謝貽香擔任幕僚一職,旨意此時早已傳了出去。先競月前腳剛走,新一任禁軍統領池中嶽便已率衆前來迎接,恭請謝貽香和得一子前往兵部衙門商議對策。那池統領言辭雖然恭敬,面色卻甚是難看,也不知是因叛軍的聲勢浩大而焦慮,還是對謝貽香這個幕僚不以爲然。得一子卻不領情,冷冷吩咐道:“你去叫丞相寧慕曹、兵部尚書、親軍都尉府的葉定功、‘馭機營’統領、刑捕房總捕頭、皇城侍衛總管、各大衙門公差的管事和府裏有親兵的各品武將,再加上你這個禁軍統領,一個時辰後盡數到謝封軒謝大將軍府上集合,聽我調遣。”說罷,他又強調說道:“記住了,是大將軍府老宅,可不是皇帝御賜的‘鐘山王’新宅!”說罷,他便將這位池大統領晾在當場,招呼起謝貽香揚長而去,邁開大步行走在蕭瑟的街道上。

    要知道自從二十萬叛軍於松江府集合、沿長江逆流而上圍困金陵城,城中百姓得知此事,早已亂作一團。不少人當機立斷,急忙舉家逃離金陵,一路西行避禍。待到朝廷傳下封城旨意,城中人數已去了十之二三。剩下的人或多方打探、或道聽途說,漸漸便有消息傳開,說恆王此番是以“清君側”之名起事,爲的便是剷除以寧丞相爲首的一衆奸臣佞臣,繼而重振朝綱,於百姓倒是秋毫無犯。所以城中百姓雖然驚惶,心中倒也並不如何害怕。因爲舉事的畢竟是皇帝的親生兒子恆王,說到底不過是一場皇室間的爭權奪利,大不了換個新皇帝,將來的日子只怕還得照過。於是城中百姓紛紛關門閉戶、深居簡出,免得被牽連到這場改朝換代的紛爭之中,只待靜觀其變。

    正因如此,原本繁華的街道之上,如今已是空無一人,只剩兩旁落寞的房舍和滿地雜物。得一子面向初生的朝陽,一路往東面大將軍府所在的烏衣巷方向而去,眼神中滿是孤傲,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狂熱。謝貽香方纔一路追問無果,此時只得默默跟在他身旁,兀自想到當時父親辭世之後,皇帝兌現承諾將一處新的大宅賜予謝家,以彰父親之大功,自己因心中有氣,一直未曾搬去新宅,此番回京也是和得一子棲身於老宅。而今得一子要召集一干高官重臣於老宅商議對策,也不知是有意無意,倒是替自己出了口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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